次日梅西特意让柳大帮自己买了云母笺来,开始用现代画插图漫画的方法给李婉和李皓轩各画了张小像。通过这些时日的苦练,她已渐渐掌握了国画颜料的特性,准备把它们当作水彩来用。
柳色知道梅西画画时不喜欢有人打扰,也从不要什么茶水之类,就每日到柳婶处学着做些针线,到饭时与梅西送来便成,心里不免感叹自己碰上了个好伺侯的东家。但对梅西画起画来头不梳脸不洗,衣服沾上颜色还要继续穿的做法只摇头。连柳婶都悄悄问这梅小姐到底是什么出身来历。
待到梅西“出关”时,柳色已被她桌上的两幅人像迷住了眼睛,这次梅西的画又和往日不同,柳色虽然不懂,但还是觉得太漂亮了。
画中的李婉小姐一粉色的云纹上裳,挽了个飞云髻,乌亮发髻上只插了一柄玉梳,从菱窗内探出半个身子,两弯远山眉丝丝可见,长长地睫毛根根可数,挡住了原来不是很大的双眸,但还是能看到琥珀色的眼珠和眼底的温柔,琼鼻樱唇,素白的鹅蛋脸上透出淡淡的粉彩,纤长的兰花指轻叩窗棂,连指甲上浅浅莹光都画了出来,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是李小姐,可是又觉得比李小姐本人美得多。
而李公子那幅却是在月色之下、竹林旁边,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子横吹长笛,瘦弱的身体仿佛禁不起衣服的重量似的,微风将他的发丝轻轻拂起,他的眉色偏淡,眉头微蹙,双目静静的望着你,似乎在用笛音诉说着什么,柳色还不知道原来李公子也是个极俊的人,不觉两耳微热,不敢与画中人对视。
梅西对自己的两幅作品也很满意,尤其是给李皓轩的那张真是花了她极大的心思,单那朦胧在夜色,没有喷枪,纸又薄,只能分色细画,眼睛都快熬瞎了,现在这个效果实在是让她得意。
看柳色一脸艳羡,梅西笑道,“咱们去找家装裱店先将这两张裱好,我回来再给你画一张挂在你的房间里。”
“真的吗?。”柳色有些不敢相信,又耐不住李婉那幅画的诱惑,有些犹疑道,“我看你画这个好像挺费事的,还是算了吧。”
梅西看着眼珠子都快长在李婉画像上的柳色,有那个姑娘不爱美呢?恐怕她是不好意思张口吧,一把揽了柳色的脖子道,“我和李婉才见过一面都给她画像,咱们这么好,怎么会不给你画?现在我手熟了,只会越画越好,何况是柳小姐这个大美人呢!”
柳色被她这么亲昵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听梅西这么说,心里十分熨帖,不好意思的道,“那你闲了也帮我画一张吧,不用这么仔细,随便画画就行!”
梅西被柳色这忽然的小女儿之态逗的咯咯真乐,她认识的柳色是冷静的、勇敢的、像姐姐一样指引她的,今天这样可真是有些稀罕,想再笑她几句,可又怕她恼,就拉了柳色一起上街去找装裱店。
装裱店的老板也没有见过梅西这样的人物画,连连称奇,这又让梅西得意了一番。
因传统装裱多用绫绢、织锦将画作裱为条幅、长轴和册页,很少有像梅西要求的那样装在画框里的,梅西又仔细的将自己的要求和想法跟师傅讲了,装裱店也装裱屏风,所以师傅对梅西的要求很快理解了,当场议定半月后来取,梅西交了订金后与柳色在街上略略逛了一会儿,买了些过节的水果点心两人说说笑笑往回走。
刚进高升胡同,就看到张府门口停了两辆马车,柳婶和柳大正在门口和一个男人子说些什么。难道是张家的人回来了?梅西和柳色对视了一眼,柳色笑道,“是永乐侯府的马车。”
“你怎么知道的?看见熟人了?”梅西奇怪的问道。
柳色掩口笑道,“这马车上有永乐侯府的标记啊!”
柳色见柳婶并没有将永乐侯府的人迎到院中,上前对柳婶道,“干娘怎么了,不请客人进去?”
柳婶瞟了梅西一眼,对那男人道,“看,我说我家小姐不在吧?请你家女乃女乃进来吧!”
梅西刚想问那男人有什么事,却被柳色拉了劝道,“小姐先进去喝口茶换件衣服,有什么事一会儿干娘自会来回。”
这可能也是规矩吧,梅西也不多问了,让柳色“扶着”进了自己院子。
一进屋门,梅西一把摘了帷帽就笑骂道,“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小姐了,你还非让我端着架子,说不定人家还笑我装模作样呢?还不如在门口问清什么事干脆呢!”
柳色正色道,“那怎么行,小姐可是娇客,太随便会被人看轻了,那男人一看就是个侯府的奴才,小姐怎么好跟他说话?”
柳色将茶递给梅西,只装没有看到她脸上的不以为然,又道,“不过按理说干娘应该认得侯府的车驾,为什么不让他们进院等呢?车上还有什么女乃女乃,你先歇会儿,我得出去看看。”
其实柳色现在也不太跟梅西讲规矩了,只是她没意识到而已,而梅西心里压根就没有什么规矩二字,只求柳色怎么随意怎么来,摆摆手让她自去。
柳婶已经让车上的两个女子在偏厅坐下,又奉了茶,说是家里人少,也没有太多人伺侯,自己要去帮她们通报,就扭身出来,正碰上柳色。
柳色连忙拉了柳婶问怎么回事?一边怪道,“干娘是出府久了连规矩都忘了吗?永乐侯府的人也敢晾在外面!”
“那儿啊,”柳婶将柳色拉的远些,看四下没人,才轻声道,“本来该是要请进来的,但我听那管事的说是来给小姐送礼,又看车后的两抬都是绫罗布匹,还有两台大小箱奁里也不晓得都装着什么,你们出去时又没交待,我正犹豫该不该让他们进来。”
柳婶看柳色沉着脸没说话,只是愣愣的望着院中那四抬礼物,又想到永乐侯那风流名声,有些忐忑的问道,“不会是侯爷想将梅小姐抬回府去吧?。”
听她如此问,柳色瞪了柳婶一眼道,“干娘胡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可是心里终是让柳婶说的不安起来,迈步进了偏厅。
进了厅里柳色才发现来的是无瑕和一个上穿茶绿色对襟绣花窄袖襦下着一条米色长裙的青黛,待要上前见礼,无瑕已经起身一把揽住道,“柳姐姐不要客气,咱们都是一样的人。”
柳色也不坚持,只是看向青黛道,“青黛姐姐前些日子在山庄见过,不知这次侯爷让二位来可有什么吩咐?”
无瑕见柳色不理自己,只管和青黛说话,知道她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也不生气,笑着解释道,“奴家今儿听侯爷吩咐青黛姐姐来看望梅姑娘,想着那日与梅姑娘一见如故,所以就觍着脸跟来了,还请梅姑娘不要见怪。”
柳色看那青黛双螺髻上只插了一支珠簪和一朵宫花,但那珠簪上的南玉润浑圆、瑰丽多彩,知道不是凡品,而宫花也与自己拿给梅西的一样,当下笑道,“那日妹妹就看青黛姐姐是侯爷最倚重的,有心想跟姐姐多学学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谁成想今天姐姐就来了。”
没等青黛答话,无瑕已在旁边笑道,“柳姐姐可不能这么说,你原是在安侯爷身前服待的,岂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
青黛面色一沉,也不理她只拉了柳色道,“还请姐姐通禀一声,侯爷让我们来给梅小姐送些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