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梅西提到诗时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方慧心反而有些气短,自己在这上面还不如钱琳儿呢,可又不想让她看轻,正在思索过去写的那些诗句那些能够拿的出手,就听到钱琳儿笑道,“想来梅姑娘文才极佳,慧心妹妹也颇有诗才,只是咱们今天是来看画的,在这书房里也实在没有好题目,我看这天也是越来越冷了,改天咱们踏雪寻梅如何?我听说顾紫烟小姐府上的梅花极好,二嫂能不能跟顾小姐说说等梅花开时让我们去饱下眼福?”
李婉笑着应了,又拉了梅西说到时她可要好好给自己画上一张,而方慧心也要作诗来看。
有了钱李两人的打岔,书房里的气氛才算回暖,梅西也暗笑自己怎么和一个小姑娘动了意气,遂笑说有梅花看她一定去。
方慧兰一直倚在窗旁,她的视线被书案上一支做成蝴蝶样的珊瑚蜜蜡珠花,这样漂亮精致的珠花她还没有见过,平时她穿戴的都是姐姐剩下的东西,嫂子进门给她的衣料也被姨娘收了起来,并未给她制成新衣,更谈不上什么像样的首饰了,现在这样一朵美丽的珠花摆在眼前,她真的想模一模,戴一下,看看是什么样子的。
忽然一只手将方慧兰轻轻拉了过来,又拿起案上那朵珠花,方慧兰吃惊的看着梅西,见她笑眯眯的将那朵珠花戴在自己一侧发髻上,方慧兰小脸立马红了,挣扎了一下,“我不要,我只是看了看。”
梅西看到她小脸时红时白,忐忑不安的样子,心里莫名一软,“姐姐第一次见你也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这朵珠花是从宫里带出来的,我平时也不怎么戴,给你戴着玩吧。”
方慧兰吃惊的看了一眼姐姐,不知道该不该要,见方慧心没有一点反映,她犹豫起来,嗫嚅着不敢说话,李婉进方家一个多月,已经看清了这些所谓姐妹的关系,拉了方慧兰道,“还不快谢谢梅西姐姐,我们慧兰也到了好好打扮的年纪了。”
方慧心见方慧兰不再看自己的脸色,欢欢喜喜地跟梅西施礼道谢,原本平庸的脸也仿佛生动了起来,而钱琳儿也在旁边啧啧称赞那珠花漂亮,不愧是宫里的东西,连天宝阁也是不能比的,方慧心心中火起,看了一眼在那拉了方慧兰扮贤嫂的李婉,冷冷的道,“既然慧兰到了该打扮的年纪,二嫂就好好装扮她吧,可不要再抱着自己的首饰匣子不撒手,什么也舍不得拿出来?”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梅西看着方慧心头上的宝蓝吐翠孔雀吊钗真是啼笑皆非,在书房外听吩咐的杜鹃忍不住站到门口道,“大小姐你怎么这样说,你要了多少…”
“闭嘴,”李婉厉声道,“这里那有你说话的份儿?”杜鹃被斥,只得委屈的退了出去。
李婉寒心的看着方慧心,这个丫头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自己每天早晨去婆婆那里请早安,只要见着方慧心,她恨不得都要从自己头上手上模走一样来,方太太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你嫂子最是大方,最疼你这个小姑,自己原想着不去计较了,只当是讨好婆婆了,现在看来真是可惜了那些好东西。
看着满面通红的钱琳儿和方慧兰,梅西算是真的看清楚这书香门弟的方家了,
可是要自己不说话装着什么都没听见,梅西真是做不到,想了想做出嗔怪的样子对李婉道,“既然方大小姐这么说,肯定是你小气了,你看大小姐头上的孔雀钗,那可是点翠工艺,我见你也戴过的,是不是方家太太赏你和大小姐一人一支?”
看着方慧心微红的脸,梅西还不解恨,继续“怒视”李婉道,“我也算半个娘家人了,才这么说你,今天一看今天三位小姐的装扮,就知道方家太太是个对子女大方的,李婉你可要好好学学,就算平时不给姐妹们添东西,但婆婆赏时你做嫂子的也一定要记着妹妹们,有样学样”
李婉受教,裣衽一礼道,“梅姐姐说的是,妹妹以后一定事事以婆母为标则,好好对待家里的妹妹。”
说完两相视而笑,看李婉眼中的坚定,梅西明白方慧心恐怕再也别想从李婉这儿弄东西回去了,梅西看了一眼方慧心头上的发钗,还是有些心疼,那支钗一看就价值不菲,笑着对方慧心道,“方小姐这支钗我真是越看越喜欢呢,不知在那里买的?多少银子?”
她怎么会知道?方慧心又气又恨,可人家笑晏晏的看着自己,问得又是小姐们在一起常谈讨的话题,又不好发脾气,喃喃道,“我也不清楚。”
“柳色,把阮姑姑请来”梅西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反正在这儿也没有什么外人,方慧心又上门找岔,看那两个女孩的样子也知道平时没少受她欺负,自己就当大路不平旁人铲了,也让那个娇骄女着急一把。
“姑娘又什么吩咐?”阮姑姑应声而到。
梅西娇滴滴的指着方慧心头上的发钗,“姑姑你在宫里见的多,这钗要多少钱啊?那儿能买到?”
梅西从不在饰物上下功夫,现在又一反常态的叫自己过来问阮姑姑以下明白梅姑娘这是意不在钗啊不由细看了方慧心一眼,这个方家实在是寒门小户,可是那个方太大一个庶女出身,偏偏是个不着调的,自己四处攀权附贵就够丢人了,还把女儿教成这个样子,真是可惜了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这宝蓝吐翠孔雀吊钗一看就是天宝阁的手艺,我看得百两以上,”阮姑姑端详了一下道,天宝阁是司徒侯爷开的,有了什么新款式司徒远山都会拿来给姐姐先戴,所以天宝阁的首饰宫里人也没少见,许多妃嫔还争相叫小太监帮着去买,既美了自己又讨好了皇后娘娘,一举两得,反而把宫里的司珍房给比了下去。
“李妹妹你嫁的夫家可真是豪富啊”梅西一脸“羡慕”之色,其实她心里早就鸡皮疙瘩掉一地了,仍坚持着道,“这样的发钗居然一次就买两支”
“姑姑,”梅西迅速的对阮姑姑眨了眨眼,“你是六品宫人,方大人也是六品,你们六品官员一年的俸禄是多少呀?”
原来这丫头在这儿等着呢阮姑姑差点没笑出声来,她早就觉得这个平时看到的那样是个清静无为与世无争的姑娘并不是个没有棱角的人。
“我这六品宫人怎么和方大人比呢?我品阶再高也不过是个伺侯人的,方大人可是个读书人,那是人上人”阮姑姑见方慧心面上隐有得色,不由又看轻了她几分,真是个没头脑眼皮子浅的,要不是生在正房的肚子里,那是李婉和钱琳儿的对手。
“至于俸禄,我们宫人也是和朝廷命官没法比的,”阮姑姑低头默算,“公田、禄米、绢、绵等等咱们大魏对官员对大方了,六品俸禄折成银两怎么也得150两”
“才150两,”梅西发觉自己是个當婆,“那这钗,”她指指方慧心头上的发钗,神秘的一笑,“方小姐,这里没外人,方大人在光禄寺是不是油水很足?”
方慧心这才明白自己着了别人的道阮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如果自己家里一出手就是两支百两以上的发钗的事上达天听,那父亲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官位怕是要完了自己不但会被打一顿,想再做官家小姐怕也是不能的了,那么母亲求顾夫人给自己找门好亲的事恐怕也就真成了笑谈。
“不是这样,”方慧心此时一脑门子的汗,可怜兮兮的看着阮姑姑,可要她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说这钗是她借了李婉的戴的,也实在说不出口,刚才她可是默认了母亲给的,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辩解,难道要说自己家里很穷?心里一急道,“二嫂家里才富呢,她父亲是个五品外官,可她的陪嫁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呢”
话一出口连方慧兰都愕然的看着她,钱琳儿悄悄的离她远了些,她可不想被这个无脑的女人拖累,自己母亲早逝,父亲又娶新人之后便把她送到舅父家里,现在看来最好的出路就是给方子玉做妾了,自己早就抓住了表哥的心,但进门还得有李婉点头才行,所以自李婉进门以来,她有意无意的已经表达了自己最大善意,至于进门之后那就要看谁的手段高了。今天方慧心明显是把梅李二人都给得罪了,钱琳儿可不想做池鱼。
李婉鼻子都要气歪了,要不是自幼闺训极严,竭力控制着心中的怒气,她的手都要挥上去了。
“我娘家确实殷实,”李婉冷冷的看了一眼方慧心,眸中闪过一抹厉色,转头已换了温婉的笑容,仿佛不知道方慧心的话有可能带来的恶果,“家父早年在靖北军中,虽是文职,但叙功时老王爷也为家父请过战功,姑姑也知道,咱们大魏对立了军功的将士最是慷慨,历来赏赐无数,而且家母的娘家虽不是什么书香名门,但也是家乡首屈一指的大户,母亲又是家中独女,我舅舅又个个成器,”李婉望着方慧心掩口而笑,“我那点儿嫁妆大妹妹就看在眼里了,家母当年可是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呢,端底是十里红妆,现在家乡来了亲戚还要夸上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