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和柳婶则因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刚才跟着伙计上来时看上这二楼的皆是锦袍玉带,而这雅间又装饰豪华,实在不是他们这种做下人的该待的地方,一时手足无措,也不敢坐,愣愣的站在那里。
梅西心里一叹,明明是两位自己父母辈的人,在这个时代却一脸尴尬的站在自己面前,“柳叔、柳婶,咱们相处也半年多了,两位也应该知道梅西的秉性为人,今天我说了要请大家吃饭,你们就不要在这儿站规矩了,快来坐下”
柳大老脸通红,“这不大好吧,那有这规矩,这酒楼里有给仆妇下人吃饭的地方,我和家里的到那里去吃,让柳色和燕儿服侍着就行了。”
“柳叔,”梅西有点生气,“我什么时候将两们当过下人?今天我就想着咱们像家人一样好好下个馆子吃顿饭,回去以后再热热闹闹过个年。”
柳色知道梅西说的是真心话,一拉柳婶道,“干娘快别这样,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快坐下吧,我可是从没有在这样的地方吃过饭呢”
柳婶颇为意动,刚才要走只是因为自己男人不发话,现在听柳色这么说,又看阮姑姑笑吟吟的并无不悦之意,遂把心一横,一把将柳大捺在桌前,“姑娘也是一片好意,你莫要不知好歹,回去尽心当差,那个报答姑娘的知遇之恩”
最后一句将众人都逗乐了,柳大瞪了她一眼,“你混说什么”但已不说要走,只是小心的斜坐在酸枝木的高背椅一角。
小二将四干四鲜送上,梅西环顾轩周,觉得颇有些春节团拜的架式,不由哑然失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当领导了。也是,如果自己以后以画为生的道路从此平坦的话,那这也算自己的后勤团队了,梅西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大声叫小二送点好酒过来。
房门应声而开,进来的却不是小二。
看到那人,梅西不由面色一沉,这流氓居然能找以这儿来,也太嚣张了。
“在下郑文良,不知能否请小姐小酌几杯?”那人嘴里说的客气,可面上的神态却是不容置疑,身后的小厮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我们郑少爷是东阳侯府的公子”似乎随时都要上来拉人。
柳色目光一凛,站起身来,余光扫过屋内,踅模看能不能找到趁手的家伙。
柳大看那郑文良锦衣华服,玉带缠金,连靴子上都缀了珍珠,现在又听是东阳侯府的少爷,忙挡在柳色向前冲郑文良一揖道,“我家主人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与永乐侯府也有些交情,想来公子是有所误会,今天只是我家小姐来此休息,还请公子到别处另坐。”
郑文良一听这屋中的美人是位官家小姐,不由有些迟疑。
身后的小厮凑过来轻声道,“公子不要被这些人给蒙了,您看她们那有什么官家的气势?我刚才跟来看见只有这几个人,谁家正经小姐这样子就出门了?”
郑文良看了看一身茜色撒花长袄,月白棉里裙的梅西,不由点了点头,自己的屋里人也比她穿得的讲究,就算是官家小姐也官也大不到那儿去。
阮姑姑看他面色,就知道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手,冷冷的盯着他道,“不知这位公子讲的是那家规矩,不经通传居然就往人家房里闯?”
“那家规矩,”旁边的小厮已是等不得了,看这一屋主不主仆不仆的料也不会是什么有头脸的人家,双手插腰一脸得意的道,“自然是我们东阳侯府的规矩,我家小侯爷不过是看你家姑娘有几分姿色,只要你家姑娘识相,指不定回去就开脸抬了姨娘呢”
周围几个长随一片凑趣地哄笑,只听“咣啷”一声,那正为自己的妙语得意地仰天大笑的小厮应声倒地抱了脑袋哀号,大家定睛看时,发现他被一只杯子砸得满脸是血,想是那杯中还有热茶,只听他不听的喊叫,“烧死我了烧死我了”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在姑女乃女乃面前撒野”柳色娥眉倒竖,指着那郑文良骂
自从女儿嫁进了永乐侯府,郑家就得瑟起来,一副皇室姻亲的派头,郑文良那里吃过这亏,指着柳色道,“把这贱人给我抓起来,狠狠的打”
一回头对身边的长随道,“你再去叫人,将这醉看月给我围了”
“东阳侯府的世子爷何时变得的这么年轻了?”阮姑姑看梅西已经在一旁捋胳膊挽袖子准备迎战,不由眉头大皱,寻思该怎样使人出去报信。
“那是我家兄长,”郑文良被阮姑姑沉静的气势所镇,一时搞不明白她是什么来历,再看那青衣丫环实在是彪悍,本有几分胆怯,可一想到自己有个谁也惹不起的姐夫,不由又胆壮起来,“告诉你,我姐夫是当今国舅,永乐侯你们若识相,就让那姑娘出来好好陪小爷喝两杯,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
听他叫的大声,阮姑姑却心里清楚,这东阳侯府是一代不如一代,早就没落了,若不是现任的东阳侯以侯爷之尊迎娶了一位富商嫡女做了正妻,换得了大批陪嫁,这才又勉强撑了二十年,现在又把嫡女送与司徒远山为妾,不但得了丰厚的财礼,还省了嫁妆,在京中已传为笑谈,而这郑家也不以为耻,现在儿子居然还满街招摇,借了永乐侯的势耀武扬威。
柳婶算是弄明白了,原来是司徒侯爷小老婆的娘家兄弟,她在京中这么多年,东阳侯府的八卦那也是门儿清,想到现在侯爷眼中那可是只有这位梅姑娘,而且身边还有位坤德宫里的姑姑,也就不再害怕,将梅西推到燕儿身后,跳起来大骂道,“我当是什么阿物儿,原来是司徒侯爷小婆子的娘家兄弟,自古小娘就是个奴才,还敢出来管侯爷叫姐夫,也不怕侯爷打断你的腿”
说完呸呸的冲郑文良只吐口水
此时雅间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客,中间有什么认识郑文良的,就算不认识,听柳婶这么一骂,也就认识了,一声间二楼议论纷纷,嘻笑不断。
那郑文良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张粉面已经绿了,也不等奴才们往前冲,自己就跳过来直想撕烂那老虔婆的一张臭嘴
奈何还未冲到跟前,就被柳色劈手推了个踉跄,随即柳色又抄起一张凳子就砸了出去吓得郑文良抱头躲到了长随们身后。
待听到一片哄笑,郑文良才知道自己无意间露了怯,面子上过不去,慌忙直起身子狠狠跺了那长随一脚,“真是个废物,连个女人都收拾不了”
另一个有些头脑的长随陪笑道,“爷您不要着急,那个丫头一看就是个有功夫的,咱们这管守在这儿她们就插翅难飞,待咱们的人来了,一定将人给您弄回去好好出气”
正谋划间,只见沿楼梯跑上来一人。
那人冲四周看热闹的食客团团一揖,“今儿小号出了状况,打扰了各位还请见谅,一会儿小的让伙计送上小号的桑泥老窖,为诸位压惊”
说完径直走到郑文良身边,也不施礼,只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便退后冷冷的看着郑文良。
郑文良已经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势。他忘记了这醉看月是司徒远山的产业,自己虽然在外面叫姐夫叫的响,其实自从姐姐进了永乐侯府,司徒远山也根本没有把他们郑家当做姻亲,平时就是路上遇见也不正眼瞧他。如果自己在这里闹事被他知道,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想到这儿,郑文良不敢再多做纠缠,不甘心的瞪着被房里几人挡在身后的梅西,“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让你落在小爷手里”
梅西早被拘得不耐烦,冲过来就要骂回去,谁想一把被阮姑姑按住,“郑公子还请回去后多多修身养性,就算不为东阳侯的名声,也该为令姐想想”
郑文良冷哼一声,领着家仆扬长而去,此刻他已恨死郑文珊了,如不是她执意与人为妾,自己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辱骂完全忘了若不是姐姐与人为妾,他怎么能够如此风光嚣张。
那掌柜看郑文良离去,才转身向梅西等人一礼,“都是小号招待不周,才让姑娘受些委屈,小老儿已在楼上玲珑阁设宴,向姑娘赔罪,希望姑娘能够赏光。”
梅西经此一役,早已没有了吃饭的兴致,何况这次估计是那郑文良特意冲自己来的,根本是自己连累了店家,摆摆手道,“不用麻烦了,我们这就走。”
那掌柜的那里肯,“姑娘还请听小老儿一言,慢说让姑娘在小店受惊已是小店有错在先,何况姑娘此时出去,万一又撞见了郑家公子,反而不美,不若到楼上坐坐,歇息片刻,小老儿已让伙计准备车马,待会儿安排人手送姑娘回府。”
梅西听他说的有理,而且其它人肯定也是累了,现在回去还得空着肚子升火做饭,遂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