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风雷一愣,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过于草率,“你的考量我怎么不明白,但是我说的确实是肺腑之言,我这十年过过的最舒心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在桃花村,我也很想和你一起,买田置地,过着悠然自在的日子,也想带你去看看大漠孤烟,塞北落日。”
虽然安风雷在京城一直赋闲在家,没有什么正式的差事,可梅西知道,他最想过的还是冲锋陷阵,横刀立马的快意人生,也正是在等着有一天能够重回北疆,他才一直咬牙坚持,如果真跟自己去过那种采菊东篱下的悠然日子,估计没几年他就再也没有了如今的锐气。
“公子说笑了,”梅西强作不在意道,“公子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且梅西也无意再留在京城了,若是公子还念在咱们相识一场,就不在再说这些话了。”现在拒绝,自己还能保留一份尊严,好过有一日他后悔了,厌弃自己,看着他后悔自己的选择,自己愧疚无言,到那时放他离开,还不如就不开始的好。而且两人一起走过的时光,真正顺遂的又有几日?梅西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平凡的爱情,简单的相遇,自然的相知,如一杯白开水一样看似平淡回味甘甜。
“难道你真的对我…”安风雷有些说不下去,他以为经此种种,两人会慢慢走近。
“公子是个好人,配得起天下最好的女人,梅西不敢高攀,”梅西不敢正视安风雷,眼中的泪意让她无法抬头,有些幸福注定不属于她,自己去强争最终也只是自取其辱,“但是你也是被家人寄予厚望的,这些话以后还是不要说的好。”
“我自幼便与瑛南订亲,”暮色已经渐渐上来,安风雷的声音静谧如水,“杨叔叔与我父亲相交莫逆,也是父亲的军师,可是瑛南却不像杨叔叔那样文弱,她极爱笑,生气时就拿眼睛瞪我,要不就拿马鞭抽我,她也喜欢骑马,京城里能比她骑术好的女子还真的不多,那年父亲和杨叔叔带了我们从北疆回来完婚,没想到在瑛南进宫觐见时却出了事…”
梅西从来没有问过安风雷以前的事,他能一直不娶,想来这段往事一直深藏在心里,没想到今天竟然对自己说了出来,梅西一直静静的没有打断,但听到这里,想到自己在宫中的遭遇,心里一紧。“是那个畜牲做的?”
“她是堕楼而死…”或许往事太过惨烈,安风雷的紧攥的指节有些发白,瑛南当年随母亲进宫见皇后,后来和还是小女孩的敏诚郡主去看出生没多久的公主齐瑞音,可是自己再见她时,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她当年跳下的望云阁,后来被推倒建了现在的如意楼,“当年…”
能与安风雷自幼订亲的女子,想来也是个贵女,只是没有想到性烈至此。
“若是我当时能够赶进宫…”安风雷的背影如一棵绝壁上的苍松,孤独清冷。
梅西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他,也没有想到他会把这样的事告诉自己,这件事想必在他心里压抑多年了,自己的未婚妻子被人**自尽,可是却因为身份的缘故不但不能报仇,还要对施暴者俯首称臣,这些年安风雷心里有多苦可想而知。
“逝者已矣,瑛南姑娘与你相知多年,你的苦衷想来她也是明白的,”梅西轻声安慰。
看安风雷面色慢慢恢复,梅西心里略定,“只是我想不通那个狗皇帝为什么会那么做?难道不怕你们反他吗?。”她有些想不通,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她来到这个世界也一年多了,看景帝把天下治理的也算不错,应该不会糊涂的去逼反手握重兵的王爷。
安风雷冷冷一笑,“他那天喝多了,而且这也是在挑衅,想看安家的态度,何况这何尝不是一个圈套。”
当初自己从宫中将瑛南的遗体接回,从瑛南随行的丫环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当时就想持剑冲入宫中,是父亲拦下了他,后来司徒远山也送来消息,让他切不可冲动。宫中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治他个闯宫之罪。
梅西幽幽叹了口气,她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受了侮辱也只能咬牙忍了,想反击都无从下手,可如果她是安风雷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你觉得你们服了软,他就会放安家?功高震主,只要安家还在掌兵,就是他的心头之患。”
“我们安家几辈浴血沙场,要是只是北疆的太平,百姓不再受苦,可是连这个也招了人的忌,”安风雷已经缓过心神,“其实这些年我也做了许多布置,自保还是可以的。”
梅西一下来了精神,虽然也知道问人家这种机密不是太好,但有些内幕自己知道了心里也踏实些不是?“你做了什么?这种皇帝干脆,”梅西豪放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期待的看着安风雷。
这个女人到底是那儿来的?安风雷有些惊讶,这种大逆的思想是根本不能有的,她居然敢说了出来。但她敢当自己面这么讲,也是相信自己,“其实这些年皇上一直在向北疆迁民,我们也乘机将让自己的人来多走动走动。”
“就这些?”梅西有些失望,人家是想向你们的地盘渗透,你反渗透有啥用?难道还能比人多?“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宏图大志呢~”书上那些韬光养晦的人不都是有一颗不份的心。
“当然不是,”安风雷微微一笑,这些年他做的何止这些,如今自己若想出城,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禁军里自己的心月复已经不少做了把总,而御林军又在彭湃的手里,就算自己想要了齐冕的命,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造反,他还真没有想过,但是司徒远山,安风雷眉头一凝,他跟自己似乎有一种默契,大家心照不宣的彼此遮掩,倒是瞒过了景帝的耳目,他若是有了雄心,“你想要了他的命?”
安风雷有些迟疑,若是她真的想要,那自己便去为她取。
“什么啊,你想那儿去了,”梅西撇了撇嘴,“杀皇帝是要株连九族的,我怎么会让你去冒那种险?”虽说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可那不可是给野心和背叛罩的红盖头罢了。
“你若真的咽不下这口气,我会想办法,”安风雷目光如水。
可是你现在根本不想和皇帝翻脸,在梅西眼里,安家估计是那种岳飞一样的人物了,冤死也不会反抗的,当然,安风雷似乎要开窍一些,还知道保自己的命,不会任由皇帝唱什么六月飞雪。
“我明白你的意思,”梅西目光诚挚,将话题兜了回来,“你就算不娶郡主,咱们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说的是真心话。”
安风雷心里一沉,自己真是莽撞了,现在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朝堂之中也只是看似平静,再加上皇上以自己和敏诚的婚事为由,宣父亲进京,再加上如果司徒远山真的在筹谋什么事的话,那梅西还是离开京城更安全些,现在实在不是和梅西说这些男女之情的时候。
而且依司徒远山的性子,认准的事情什么时候放过手,恐怕等他解决了皇上,转回头还是要找梅西的。
直到天已黑透,安风雷才从屋里出来,柳色忙进屋看梅西,“姑娘和爷说了?”肯定是公子生气了,柳色暗自揣测,不然面色也不会那么难看,说话间就要去燃灯。
“别点灯了,我想静静,”梅西木然的回到卧房,和安风雷聊了许久,说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得到了他的谅解,也知道了太多令她意外的消息,梅西着实有些累了。
“是,”柳色看梅西面色也同样不好,轻轻帮她掩了门出去。
“柳姐姐,要不要将饭食给姑娘送进去?”扫雪一指提了食盒的婆子道。
“不必了,姑娘累了,晚上做些宵夜就好,”柳色挥手让那婆子退下,“你们也去歇着吧,我在这儿守着。”
虽然安风雷没有再跟自己说起喜欢自己的话题,梅西心情还是十分沉重,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什么爱情,想着怎么逃生,想着怎么安身,想着怎么立业,至于爱情,在她的心里,是十六七岁女孩还不该考虑的事情,直到司徒远山要纳自己为妾,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美貌也会带来麻烦,而且这样麻烦竟然是接二连三,她想到找个可靠的人来托付终生,做个全职米虫,即使没有爱情,只要喜欢就够了,何况司徒远山也确实是个黄金镶钻的大米桶,可是最终还是这么个结果。
或许她不该有什么奢望吧,可是安风雷来跟自己说这番话,她却又该死的动了心,而且这样的心动与安身立命没有关系,梅西直骂自己没出息,如果自己真的和他在一起,还不知道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灾祸,还是离开的好,而且,话说到最后他也不再反对自己离开了。
一想到自己的告别竟然被轻易的接受,梅西心里不免又酸酸的,暗骂自己太矫情,翻身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