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妮最后一句话说得声音甚大,众人一时愣怔在当场,面面相觑地看着翠竹和楚容。
偏偏楚容这小子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抿了嘴,一眼一眼地看着翠竹。
翠珠心中暗骂了楚容一句,面上却斜睨了一眼毛妮,漫不经心地调笑道:“毛妮,你这话说反了。楚容是我的小弟也是我的徒弟,要说擦汗也该是他给我这个做师傅的擦,哪有师傅纡尊降贵去就徒弟的?楚容,你也太怠慢为师了。以后再要请教医术,可就是休想了”说着,翠珠瞅了一眼楚容,希望他能大大方方地圆了这个场子。
翠珠给楚容一个台阶下,楚容却面带不悦地只管低头看着脚底下,一言不发。
气氛一时又僵在那里。
倒是李二狗冲着翠竹不满地发了句牢骚,“翠竹兄弟,你还教训你徒弟呢好歹我也大了你一轮,论理也算是你的兄父,怎不见你来孝敬孝敬我,给我擦擦这满头的大汗?”
翠珠暗中对李二狗竖了一个大拇指,歉然一笑,走过去说道:“李兄你在翠竹的前面,小弟没有看到,怠慢了兄长,我这就将功补过,慰劳慰劳兄长”,到得李二狗跟前,掏出汗巾,坦坦荡荡地给李二狗擦了一圈汗,又把遮阳的斗笠从地上捡起来,给他歪戴在头顶。
众人这才哄然大笑,气氛再度活跃起来。
在这欢闹里,夜蔷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翠竹,扭头专心照顾二牛。
二牛心烦意乱地躲开了夜蔷薇的关心,心里早揪成了一团乱麻。以前总当楚容是一个小孩子,有时候见他跟翠珠腻腻歪歪的,心里虽然不大舒服,却只以为他是另一个苏齐。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容小觑。
翠珠心里又何曾好受了?沈凤翎消息全无、生死不定,二牛哥又对她深情似海、矢志不移。这些还都理不清呢,如今小少年楚容对自己也不似如弟如徒那般单纯,真是有够闹心的。楚容这孩子能干、灵巧,翠珠对他很是欢喜,也想着把他带出去,谋求一个天高地阔的自由,可那也是一片惜才之心、怜弟之情,哪知道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的关系竟悄悄偏离了轨迹。这可如何是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日地里发生的事情再没有人提起。楚容仍像无事人一般,依旧时不时地黏着翠竹。
虽然,翠珠已经不再对楚容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也避开了楚容有意无意的身体接触,可二牛还是郁结于心、寝食难安。他想了又想,打算以自己博学的优势,开始同翠珠共同翻阅医书、探讨医术。几次下来也的确颇有成效。不光翠珠茅塞顿开了许多,连二牛也增长了不少见识。两人相处甚欢,无形之中隔开了楚容和翠珠。
翠珠又岂能不明白二牛的用意?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知道二牛学富五车却无用武之地,天天跟着楚容学习种地,二牛已经渐渐显露出了苦闷。她如果让二牛也参详医书倒是一个让二牛感到充实、自信的法子。同时也减少了楚容与自己相处的机会。可她知道这却并不是一个好法子。她怕跟二牛接触得多了,二牛陷得更深,反而更是害了二牛。
思来想去,她让二牛教楚容读书,就以医书为教材。这样不仅二牛接触了医术、能跟楚容相互探讨,而且楚容也能把书上学到的东西融会贯通到翠珠教给他的实践中去。然后,翠珠又决定,每周,三人再叫上李二狗,一家人聚在一起,共同分享医药心得和病例分析。对于其余三人翠珠不分厚薄,皆一视同仁,把自己所得的经验和教训倾囊相授。
楚容和二牛倒是渐渐融洽了起来,两人除了种地,就是一同研读医书,教学相长、互惠互利。翠珠自己也时时翻阅医书,同时不忘修习内功心法。雪山的山洞,她也没有断过往返。天凉的时候,她用自己给人看病换来的一大块油布做了一件泳衣,跟之前跳入江水之时,沈凤翎给她穿的潜水衣差不多。这样她穿着衣服裹在油布里,就不怕游湖的时候,再把衣服弄湿了,也省去了来回换衣的麻烦。
初冬的一天,阳光不冷不热地洒满了小院。翠珠搬出一张椅子,在太阳底下一手翻阅着医书,一手反复辨认着手中的药草,偶尔放在鼻子底下轻轻嗅嗅。辨识完毕,再把药草放在一排木板上晾晒。
二牛和楚容从地里干活回来,一前一后地跨进小院。二牛先看见阳光下坐在椅子里的翠珠,一袭青色薄袍衬得更是肤白如玉,清冷的脸上,两道眉毛秀挺如墨画,一双杏眼乌润如春水,又是一派意态安闲、潇洒出尘之姿。翠珠虽是一身男儿装扮,可那削肩细腰怎么也遮不住日渐凸显的风流窈窕。二牛皱了皱眉,偷眼观察楚容,果见楚容犹如见了瑶池仙人一般盯着翠珠看得目不转睛、连脚下的路都忘了走。
二牛咳嗽一声,翠珠抬起眼帘,淡淡一笑,放下医书,净了手,回屋去给他们端茶水。灵动起来的翠珠更是犹如一幅水墨山水,淡远、清逸,不染点尘。
抽了一个空隙,二牛单独叫住翠珠,“你的轻身功法又有进益了吧?不少字”
翠珠含蓄一笑,没有否认。
“照这样下去,你估计再过多久可以离开此地?”
“你知道我要离开?”翠珠有点意外,虽然她早就有此决心,却记得好像并没有跟他们提及。
二牛郁郁地小声说道:“不离开,你这么勤修这种功法做什么?”
翠珠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离开哪那么容易?我的功夫差远了,最近只是略觉得走路轻忽飘举,要下雪山,还是困难重重。”
“你教给我和楚容内功心法,是要我和楚容一起跟你出去的吗?楚容他,他现在对你的心思已经不再单纯,你难道不知吗?你可不可以放慢脚步?等着我打通经脉,我会加快修行,到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一同出去,好不好?”二牛忽然焦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