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珠住进苏府,倒是没费什么周折。
苏沧澜愧对女儿这么多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机会弥补,自是想要加倍地疼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翠珠他们到达苏府之前,沈凤翎已经提前让人给他捎了口信,告诉他择定吉日之后就会以平妻之礼迎娶翠珠。因此他更是愈加小心、丝毫不敢怠慢。
苏沧澜害怕翠珠心里有阴影,重新收拾出来一处院落给翠珠居住。翠珠拒绝了。她依旧住进了少时与母亲同住的紫烟阁里。
紫烟阁已成荒芜废弃之所,下人们几次请示苏老爷是不是铲除掉它,都被苏沧澜严辞怒骂了回去。荒烟蔓草、杂树丛生,仓促之间根本无法收拾清爽。翠珠却毫不在意,执意要住进去。她不怕,苏沧澜却提心吊胆不已,虽然他命人保留着此处,却是自从那场大火之后,再也不曾踏足过,他只在夜深无人时分,静夜独立,遥遥眺望。
同样提心吊胆的还有苏齐的娘亲——曹姨娘以及苏齐本人。刚进门的时候,曹姨娘那样挑衅,翠珠都平静无波地一笑而过,这让他们娘儿俩各自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料,进来之后却听说,翠珠死活要住进原来遭难的那处紫烟阁,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卧薪尝胆、不忘旧恨?
翠珠什么样的地方没有住过?无论是高楼广宇,还是清帐茅屋,她都曾经栖身过。荒芜破旧算什么?更何况,这里有母女二人长达十年的相依相偎。
翠珠在一间简单收拾出来的卧房里,把母亲的牌位请出来放了进去。临睡之前,恭恭敬敬地上了香,拜了几拜。
曹姨娘风姿摇曳着走进来的时候,翠珠还正在祭拜。
曹姨娘嗤笑一声,“不过是一个不贞的女人,姑娘还这么郑重其事地供着,啧啧啧,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全苏府的人,捂都捂不及,姑娘这会儿却让它重见天日,是怕自己和苏府少人笑话吗?你自己不介意,可别带累了苏府”
翠珠怒气翻涌,想到苏齐,又强自压了下去,转过身,正对着她,冷冰冰地说道:“曹姨娘,你见了娘亲的牌位还能这么说三道四,翠珠真是佩服你的勇气。你做的事情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只是看在苏齐的面上,不想和你清算,你不要不知好歹、上赶着往死路上走”
曹姨娘大惊失色,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况且那个时候苏云衣年纪幼小,哪里能分清楚什么是非,原来这个孽种竟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或者说,这个孽种只是在诈自己?
她咯咯一笑,伸出一只涂着蔻丹指甲的纤纤玉手,抚了一下发丝,遮掩住自己的心虚,“翠珠?哈哈哈哈,真是俗气之极的名字还有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儿叫‘苏云齐’不是什么‘苏齐’连我儿的名字都记不住,还大言不惭地说看在我儿的面上……,哼我做什么了,要你看在我儿的面上?真是喜欢跟你母亲一样疯言疯语”
“做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再敢辱及我娘,我可不管什么弟弟不弟弟,定要你后悔自己长了这张嘴”翠珠目光凌厉如刀地逼视着曹姨娘。
“我呸别再假惺惺的恶心人老娘才是看在老爷的份上,过来跟你打声招呼。别以为你是什么嫡女,你就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你的嫁妆还得老娘给你打理,惹老娘不高兴了,将让你光秃秃披着你身上的这身皮进你夫家的门哈哈哈哈,想想都觉得舒坦”曹姨娘嚣张地捧月复大笑,得意地忘了维持她美好的姿态。
翠珠暗暗摇了摇头,这么愚蠢的女人,捻死她比捻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偏偏她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翠珠看都不屑再看她一眼,自顾自铺床叠被,准备就寝。不是没有丫鬟、奴婢,只是在母女二人的紫烟阁,她不要任何外人扰了这里的气息。
曹姨娘见她连这些事都亲力亲为,自是不放过机会地大肆鄙薄了一番,最后才扭腰摆臀着扬长而去。
翠珠插好门窗,熄了灯,躺在熏得香气缭绕的帐子里,想起了许多发生在这里的往事。温馨、快乐的居多,凄清、痛苦只是少数。这多亏了她有一位沉静、贤淑的母亲。母亲,那场大火虽然熊熊,可是火光里您白衣翩跹的身影,和最后望着女儿的那个纯净如莲的笑容,是不是表明您其实已经厌倦尘世、看破苍生?
翠珠迷迷糊糊地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苏沧澜着人大肆修整紫烟阁,给翠珠塞了没有限额的银票,叫她出去购置自己喜欢的东西。
翠珠在书房看医书消磨了一上午的时光,中午吃饭的时候,苏齐缠着她要她陪着饭后到集市上逛逛。翠珠看了看他的眼睛,点头同意了。
曹姨娘怕翠珠暗中谋害苏齐,百般阻拦,最后拗不过苏齐,吩咐几个随从跟在他们身边。翠珠也不理会,冷眼旁观曹姨娘在随从们耳边窃窃私语。
苏府坐落在云京城地段极好的地方。幽静却不偏僻。穿过几条纵横交错的街道就是繁华的街市。酒楼林立、商铺云集,还有那些来来往往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的小商小贩们。
许多年没有在这样热闹的街市上穿行,翠珠有种恍如隔世一般的感觉。
苏齐紧紧拉着翠珠的袖子,脸上是欢快、满足的笑容,“姐姐,我们姐弟两个好久没有这样逛过了,是不是?……,嗯,山河县的那个小镇虽然转过,却是每次都是匆匆而去、匆匆而返,再说也远没有这里繁华、热闹。”
提起山河县的那段日子,翠珠心里一阵歉疚,她紧了紧苏齐的风帽,低低地说道:“姐姐没有照顾好苏齐,让苏齐受苦了”
“怎么会?苏齐觉得跟姐姐在一起很快乐。姐姐不仅教会苏齐种菜、做饭,每次有好东西总是紧着苏齐。呵呵,姐姐,苏齐想吃你做的点心了。”
“好,回去就给你做。”
“姐姐,苏齐想喝你炖的鱼汤了。”
“好,买了鱼,回去就给你炖。”
“姐姐,还记不记得,我们买的那两个面具?我们再买两个戴着回去好不好?”
“……,好,你等着,姐姐这就进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