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风平与贺锦良相遇,两人各自打开陈封的记忆,思绪回到了十年前七月初五的夜里。
擎天剑派灯笼火把映红天际,掌门人张宏远神情凝重亲自率队,传令道:“每一个房间都不能放过,给我仔细搜查。”身后跟着夫人许品贤和儿子——十五岁的张风平,也一脸的肃容。
也难怪张宏远如此大张旗鼓,武林至宝——紫玉瓶不翼而飞。两刻钟前,他还在抚弄钻研,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内,贼人一定无法逃出去。他确定紫玉瓶一定还在擎天剑派。立刻封锁下山的道路,令弟子一间房一间房地查找。
东院找了,没有;西院找了,没有;南院找了,没有;最后在北院贺锦良的房间里找到个精致木匣,打开一看,一对紫玉龙凤瓶完好无损地藏在里面。
张宏远凝视着他,目光犀利如刀,似要刺破他的胸膛,看看心的颜色。
当时的贺锦良十九岁,也不过是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脑袋一下子就蒙了,骇然地双膝跪倒,茫然地摇头辩解:“师父,弟子没有做过,不是我……”
张风平连忙跪下,说:“爹,不会是师兄做的,您得查清楚呀。”
张宏远神情凄然,道:“锦良,你太让为师失望了。”紧眯双眼,,像是下了艰难的决定,传令道,“带下去。”
几名弟子闻令一拥而上,将贺锦良绳捆索绑关了禁闭。
初六早晨,在擎天殿上当着全派弟子的面提审,张宏远正襟危坐,贺锦良跪在下方,低着头一言不发,殿内一片寂静。
张宏远长叹一声,问:“锦良,你还有什么话说?”
贺锦良抬起头哀求:“师父,弟子知道错了,求师父饶了弟子。”
张宏远沉痛地说:“锦良,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对你视如己出,可是……”眼泪竟不经意地在眼眶中徘徊。
张风平双膝跪倒,央求道:“爹,你饶了师兄吧。”
张宏远背过身子,紧紧眯上双眼,仰面朝天,努力让泪水再流回眼眶中去……许久后,他下了决心,睁开眼睛,身子再转回来的时候已不见半点儿泪痕,悲痛地说了声:“锦良,别怨师父。”说着出手如电连击数掌将贺锦良的经脉镇断,向众人宣布:
“以后贺锦良再也不是我擎天剑派弟子。”
就这样,他被废了武功逐出师门。
贺锦良拖着重伤的身子双膝跪倒,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说:“弟子拜别恩师。”
张宏远没有再看他,是不忍心看。锦良是个弃婴,捡来时还不到一个月,由师父一手抚养长大,他们之间有师徒之义,更有剪不断的父子之情,打在儿身,痛在爹心呐。
当贺锦良被拖出去的时候,一向与他手足情深的张风平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呼喊……
后来,贺锦良找到了六师叔——同样被逐出师门的——“玉仙剑”古月情,也就是张风雷的母亲。在张奉尧的悉心治疗下恢复了功力。
往事如烟,匆匆十年。
“锦良,你怎么了?锦良……”
张风雷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贺锦良才回过神来,疑惑地问:“风雷,你说什么?”
“我问你教主怎么样了?”
“性命无碍,不过伤得很重,恐怕会……会成为第二个‘鬼冢’。”贺锦良回答。
“我先带他们拜见教主。”
自从楚天成受伤,独孤星每天都来探望,谨小慎微地伺候左右,像个孝子贤孙,生怕一个不小心,杀他个二罪归一。还好,楚天成算是深明大义,没太怪他,只罚他个办事不利,赏他一百大板了事。
张风雷走进内室正和他撞了个面对面,身为代罪之身的独孤星对丁宁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挑事儿,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可那眼神足可以把她千刀万剐。
其实,玄风堂与天雷堂之间的明争暗斗大家心知肚明,他不挑事儿,张风雷也不理他,全当没看见。
楚天成浑身缠着纱布,只留下一双无神的眼睛、鼻子和嘴露在外面,现在的他坐也不行,站也不行,躺也不行,浑身是伤痛难忍。张风雷禀明情况后,他草草地做了决定:把丁宁和张风平关进地牢,令张风雷全权负责问出口供,至于毛芳和云奇暂时住在客房,等他伤好一些再做定夺。
贺锦良漠然回到自己房间,把门闩上。坐在床上推开床头的机关暗阁,捧出来个用黄布包裹的盒子,里面是一块儿印玺,质地为红玛瑙,上面雕刻着群山叠嶂,下面刻着“指点江山”四个大字,而每一个字又由少林、丐帮、峨嵋、崆峒、点苍、昆仑……各大门派的名字微刻组成,赫然是——武林盟玺。
他抚模着这象征武林最高权利的宝物,思绪再次回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夜里……
一个人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茫然不知所措,师父对他恩重如山,他怎么可能背叛师门?连想都觉得大逆不道。
师父到地牢里看他,摒退了所有守卫,语重心肠地和他说了许多许多:“……玄天教再次崛起为祸武林,你二师叔和三师叔也先后死在楚天成手上,为师想派你去做卧底,伺机剿灭玄天教……”
对于这个徒弟张宏远实在是不舍,可是为了武林大义又不得不舍,两师徒说了许多感性的话。末了,张宏远把武林盟玺交给他说:“为师约了云刀门毛跃龙、弥勒府淳于安和侠义山庄沈坤于初七一起参详紫玉瓶,为师猜测玄天教必然有所行动,这武林盟玺你先代为师保管,若没事再把它交给为师;若有事,一定要找一个可勘大事的人接替这个位置……”
没想到从那以后和师父竞是天人永别,怎能不感叹事事无常,本以为擎天剑派被灭,所有人无一生还,没想到小师弟尚在人间,他该何去何从呢?
楚天成一定想不到这些年寻寻觅觅,踏破铁鞋的武林盟玺竞然就在玄天教,真是天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