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逸则忙着泳池的引水工程。
这天绝南山也有温泉泉眼,虽在阵中,不过却离我们宅院的位置稍远,所以需要修地下管道将那温泉引过来。
这样的工程非一日之功,这泉眼又是后来才发现的,所以还未能竣工。
这些活儿我是不在行的,所以清觞一走,鲁逸便担起了责任。
我布置了两天屋子后,便无所事事了。
这天同鲁逸共进早膳后,他又去急急忙忙的去督工了,外院的丫鬟进来打扫卫生,我便走出四合院。
无所事事的到处走了一圈,又在五鹤白仞的楼中发了大半个时辰的呆后,我朝宅院后走去。
天罗八方阵将整座山头笼罩其中,范围数千平方。
我们的宅院建在前半部分。
山头后方数座石山,怪石林立,自成一景,颇有云南石林风格。
轻柳的先祖故居和那座石洞皆在此处。
下人们也受了训不可接近此处,故而静谧无比。
远处参天的古树,近处突兀的座座奇形灰白色石山,足下茂密的草丛中野花摇曳。
初夏的阳光灿烂的映照,偶尔可闻虫鸣呢喃。
我x在一块低矮的石山上,扬起脸,任阳光倾泻在面上。
回想这半生,也算精彩。
哭过,笑过,有遗憾,有欢乐,而如今,终于安定了。
在这个世界上,我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家。
这里有我的亲人,有我的爱人,我渴望已久的平静幸福,便在此处。
长长的舒了口气,我微微一笑,朝石林内行去。
石洞内景物依旧,头顶阳光漏下,地面上是紫梦所刻画的阵法。
走到阵中站定,拿起颈中蓝色的项链凝视。
能量石已经被我取下,项链上只余一个空心的圆环。
此刻,只要将能量石放入,我便可以回到那个相距百万光年的故乡。
曾几何时,我多么渴望能实现这一刻。
可不知何时起,我的心开始犹豫了。
静静站了片刻,我闭上眼,“哥哥,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很快乐,你和紫梦也一定很幸福吧?我很想你们,也很想看看小侄女,可是我不能回来了,哥哥,请原谅我。”
半晌后,慢慢睁开眼,在洞内环视缓缓一周后,我笑了笑,转身朝外行去。
这里曾是我归途的起点,如今却是我的等待。
走到洞口,忽的顿住,目光落在洞口右侧的石壁上。
愣了愣,我凑近一看,是一个刻出来的小小苦脸符号。
一个上括号加上一个引号。
正如以前在电脑上我经常使用的一模一样,刻痕很浅,痕迹很新。
心神顿时一震,定定的看了良久,我伸手抚上石壁。
会留下这个记号的不会是别人。
紫祁,我想我明白你要告诉我什么了。
原来,不是错觉。
这样,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那个院子,那些牡丹,那些感觉。
还有那个握手的礼节,除了我身边的人,原本不该有人知道。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大步回走。
三日后,我收到柳明的回信。
信上只有一个“不”字。
这是柳明给我的回答,我明白这个“不”字并非“不是”的“不”,而是“不思居”的那个“不”字。
垂眸低低一笑,我开始收拾行囊。
阵法关闭已经有近两月的时间,那说明他早已回来了。
鲁逸没有阻止我,只是蹙眉不解,“他既是回来了,为何不见你?”
我苦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顿了顿,轻声坚定,“我会找到他的,会和他一起回来的。”
鲁逸浅笑颔首,“他心中若有你,定然会回来的。”
八日后,我抵达樊城。
没有在城中停留,直接赶往千丈瀑。
草木葱郁中,院落宁谧。
夕阳半山,远处水声阵阵,三层的小楼安静的披着一身淡金。
站在门前,我心跳如剧。
让车夫自己回云来客安顿,我平整了下呼吸,推门而入。
院子里没有人,也干净整洁,看不出来有没有人在这里生活。
可我清楚柳明绝无可能骗我,而我心中也隐隐有种感觉。
他在这里。
门没有锁,我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一楼的厅堂空空荡荡,我站了片刻,直接上楼。
二楼没有人,三楼也没有人。
我来回跑了三趟,没有找到人。
我知道他在躲我。
这里明显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二楼观景台的房间里,甚至还摆着那架琴,还摆着一幅茶具。
三楼他原本的房间里,床头还放着一本书。
他的功夫需要重新练,如同我当时的“姹女功”一般。
虽然进度很快,但是现在时间还不够,所以未能达到原来的水平。
这也就是在七万大山的时候,他为何看起来功力最差的缘故。
但是,这样的功力,躲我却是足够的。
上下跑了几趟后,我抱膝坐在了楼梯上。
进来之后,我没有出过声。
既然是要躲我,我出声也没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坐在楼梯上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屋中一片黑暗,月光透过关闭的门缝挣扎着在屋中留下仅有的光亮。
不是心里的那种感觉还在,我几乎会害怕胆怯。
这样的暗夜里,独自一人在这山中的孤楼里,方圆数里没有人家,不是不怕的。
可是,我知道他在。
即使躲我,可他也不会把我一人留在这里。
所以,我一早就把车夫遣走。
若是车夫还在,他定然会离开。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躲我,可我心里却很肯定,若是这次不能找到他,以后想找他,便是难了。
不让紫祁告诉我们,不让柳明告诉我们,甚至为了不让我认出他,还做了那么多准备。
在仙归镇的院子里,七七定然是闻出了他的味道,然后追了进去,被他说服了。
除了我,七七原来最亲的便是他。
不仅戴了面具,他还戴了人皮面具易容。
那日我看见的脸,也是假的。
只不过一开始我想岔了,然后后来虽有感觉,却实在不相信五鹤会回来之后会不见我,故而让非月召来小不点儿后,便释疑放弃了。
可他存心要躲我们,自然也考虑了这层,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小不点儿没有靠近他,我不知道,但现在却能肯定。
愈想心里愈是苦涩。
五鹤,你做了这么多万全的准备来躲我,究竟是为什么?
我就这么让你避之不及么?
不知坐了多久,我心里开始有些慌乱。
垂眸想了想,深吸一口气,我站了起来。
看着眼前直直的楼梯,咬了咬牙——二十几级的木楼梯应该摔不死人吧?
心里有些打鼓,我迈下一级,打算再下两级,没想到脚下一空,身体顿时失去重心。
惊叫一声,我摔了下去。
我只来得及用手臂护住脸。
摔到哪里,也不能摔个鼻青脸肿,那样实在太丑了。
直直的摔到楼梯上,身上传来锐痛,然后我滚了下去。
当听见那声惊恐的“漓紫”时,还在楼梯上翻滚的我笑了。
还好赌赢了,总算没有白摔这一回。
天知道,我本来想再下几级台阶再摔的。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三楼跃了下来,在我滚落地面之前接住了我。
浑身都在痛,我却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落下泪来,“五鹤,你为什么躲我?”
银色的面具在黑暗中发光,离我近在咫尺。
他僵了僵,恢复了那种低沉的嗓音,“郡主认错了,在下柳平——”
不待他说完,我一把掀掉了他的面具,手抚上他光洁的脸,哽咽着一字一顿,“五鹤,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你怎舍得骗我?”
熟悉的轮廓,俊挺的五官——纵然只淡淡的月光,我也认得出。
这幅面容曾经让我在无数个深夜悄无声息的哭泣,让我痛的心如刀绞,让我悔不当初。
如今,他回来了,我再也不会放开。
他身体颤了颤,好似又竭力保持平静的垂下了眸子,却没有再否认,伸手想扶我起来,我猛的吸气,“好疼。”
虽然是疼,可也没我表现的那么夸张,不过这个时候定然五分也要表现出十分的。
果然,他面色变了变,语声有些紧张,“摔到哪里了?”
我咬了咬唇,泫然欲泣的委屈道,“手疼,腰疼,腿疼。”
其实最疼是,我没好意思说。
轻轻伸手抱起我,他恢复了温润清朗的嗓音,“我带你上去看看。”
回到二楼有观景台的那个房间,他将我放在床上,动作极为轻柔。
然后将烛台和外面的灯笼点亮。
屋中亮了起来。
拿着烛台朝我走来,将烛台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后,他朝我看来。
坐在床上,我抬首静静的看着他。
他穿回了白衣,站在我面前,犹如一株雪竹。
又像一块温玉,光华淡淡。
真正的恍若隔世,什么时候落泪了,什么时候泪落成行,我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朝我温润一笑,“漓紫,伤到何处了?”
我抹了把泪,伸出左手,将衣袖撩起,手肘处有一道擦痕。
他伸手按了按,“未曾伤到骨头,先上点药——我去替你拿药。”
我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
我自然知道没有伤到骨头,这次运气还算好,虽然身体疼的地方多,但都是些皮外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