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卿再次认真地看看我,我亦郑重地对他点点头。而且,我也不能再留在这里,让亘阳分心。我们应该缘尽于此,我想,他会明白。渊卿拉起我的手朝外而去。天宫很大,大的四周苍茫,看不到任何景物,除了我们背后的那座宫殿。
渊卿拉着我站在宫殿前平台的边缘,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云海,他看向边上,有一处闪光的,像是符阵的光环。
“从那里回人间。”渊卿指向那里,我们丝毫不犹豫地快速前往那里。当站在法阵旁时,我回眸再看那座天宫的宫殿,阳,我配不上你,人间,才是属于我的世界,对不起……
伏戮,请你告诉我到底如何找到兰亭?求你了……当我抬脚迈入法阵,全身被法阵爆发出来的猛烈的光亮包裹时,耳边传来他温和的声音:“他亏欠渊卿太多,自然做他的后世为渊卿养老送终……”
他的意思是……兰亭转生做了渊卿的子孙?血液沸腾起来,兰亭,我马上就来找你。可是,六十年了,渊卿也没提过子孙的事情,难道……要等渊卿再娶?
“素素——集中精神去你想去的地方——”渊卿对我大喊拉回我的思绪,发现我们在一个闪光的通道正急速下降。
去哪儿?眼中是渊卿的脸庞,巫医岛,我应该去对馨兰,说句对不起。无论她是否愿意见我。然后,在那里等兰亭降生……
转眼之间,我和渊卿已经稳稳站在巫医岛那熟悉的沙滩上,长长的海岸,翠绿的参天大树,神秘的巨人石像,还有因为我们突然出现而惊呆的巫医族人们。
从他离开的那天起,已经整整六十年过去,眼前的巫医族人不再熟悉。巫医族人并不多,当年我来时,多少记得他们的容颜,而现在,是完全地陌生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渊卿的神情激动起来,他往前大步而去,似是忽然想起什么陡然转身,惊诧地看着我:“素素你怎么跟来了”
回到故乡的激动,让他一时没注意我的存在。
我愧疚地垂下脸:“我……想跟她……说句对不起……”呵,对不起。这轻飘飘的三个字,怎能补偿一个女人六十年的青春年华,和她望夫归来之情?
渊卿变得沉默,他转回了身,捏了捏拳头:“素素,你还是走吧,她不会想见你的。”
那一刻,我的心有如被屠龙贯穿,怔立在了原地。
远远的,走来更多的巫医族,还有长老,当他们看到渊卿时,惊讶地双手颤抖。他们,或许是渊卿曾经的朋友,而今,他们已是白发苍苍,白须垂地。
“卿儿那是你父亲”一句话声让渊卿怔住了身体,然后,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面色苍白,眸光空洞地站在渊卿的面前,他的面容已经苍老,长发基本灰白,还有灰白的胡须。但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眉眼之间与渊卿的相似。他僵立在那里,已经完全说不出任何话语。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稍比他年轻的老妇人,和他亦是同样怔愣的神情。
什么?父亲?原来渊卿已有子嗣?
“父亲……”渊卿也浑身变得僵硬,显然和自己的孩子忽然面对,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难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父亲?
那些长老们围了上来,吃惊地打量着他:“渊卿,你被神龙带走后一个月,馨兰就发现有了两个月身孕,那是你的儿子……”他们指向那位老者和他身边的老妇人,心中立时激动,是他吗?是兰亭?
“还有,这是你的儿媳。你的孙子和孙儿媳现在应该正在照顾馨兰。还有你的增孙兰儿,他打渔去了,过会就会回来……”
难道兰亭是渊卿的孙子?还是曾孙子?没想到人间六十年,渊卿连曾孙都有了。到底哪个是兰亭?对了,胎记
“你总算回来了,至少还能见上馨兰最后一面……”馨兰……我登时回神。我在做什么?竟是忘记了自己亏欠馨兰的六十年光阴,还在这里急于寻找自己的男人。即便我找到了自己的男人,我又怎么还馨兰的男人?
“馨兰……”渊卿从怔立中回神,登时推开众人朝远处的森林国度而去,一声声大喊在他奔跑时传来,“馨兰——馨兰——”
他的声声吼叫化作一把把刚刀一刀一刀划过我的心,让我被内疚和自责压得透不过气,无法呼吸。亘阳救我做什么,让我的罪孽越来越深。
抬手揪紧心口,伤口再次隐隐作痛,亘阳不该选择渊卿。巫医族里长老人人能治我屠龙之伤,为何独选渊卿
我害渊卿错过了自己孩子的出生,成长,成婚,生子。更错过了他孙子的出生和成长。我有什么权利剥夺了渊卿的生活,和他本该拥有的天伦之乐
海风从我身边划过,我抚住心口趔趄了一下,走吧,她不会想见你,你只会让她的心更痛即便兰亭就在那三人当中,也只会恨我夺走了他们的父亲,爷爷,和曾祖父。
“你是殷素素”那些老者中有人认出了我,我无颜面对,转身欲走。
“殷姑娘请慢,馨兰交代过,如果你与渊卿一同回转,请务必与她见一面,她有话对你说。”
心跳一滞,立刻转身朝馨兰的房间跑去。就在那时,身后传来话音:“兰儿,你太爷爷回来了……”
“什么?”惊讶的话语随着我跑远而就此消失。
当我擦过一对中年夫妇跑进馨兰房间时,渊卿缓缓起身,手中是一只干枯苍老的手。他沉重地擦了擦眼泪,放开那只手低着头,与我无言地擦肩而过。
我缓缓走到床边,一张苍老皱褶的容颜映入眼帘,立时让我愧于面对。
她向我伸出手,我立刻握住,在触模到那一片干瘪的皮肤时,愧疚和心痛的泪水潸然而下。
她依然微笑着抚上我依旧十七的容颜:“你们还年轻,我却老了……”
“不……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词穷不知如何言语,只会说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这一切是天意,没有谁对不起谁……我们注定一个人得到他的心,一个人得到他的人。我在他身边时,他的心在你那里。他在你身边时,他的心留在我的身上,今后,他的心一直会在我身上了,呵呵……不亏……不亏呐……”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我将她的手越握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