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了信阳王太妃进门,一品诰命万夫人陪坐下首,众位夫人不敢落座,噤如寒蝉,丁柔隔着信阳王太妃很远很远,莫怪信阳王太妃不愿出门,这等阵势哪像是来做客的?
“你们也坐。”
信阳王太妃抬手示意了一下,众位诰命夫人才按照品级落座,太夫人坐在不近不远的位置上,早些年太夫人见过信阳王太妃,但交情不深,太夫人抬眼瞟了一眼太妃,却意外同她眸光碰到一处,太夫人微怔后,恭谨的垂头,不过是稍刻功夫,信阳王太妃移开了目光,同万夫人笑道:“今日我恰好无事,便想来看看梅园。”
“能得太妃大驾光临,荣幸之至。”
在座上了年岁的太夫人们都是知道信阳王太妃之威的,对其恭谨有加,这份恭谨是发自内心,不单单因太妃是唯一一个超品的诰命夫人。太妃同相熟的人闲聊,离着近便的嫡出小姐们,都摆出最为优雅的姿态,或者婉约动人,或者明艳自信,或者活泼爽利,抓紧难得的机会在太妃面前展示才艺风情。
抚琴,吟诗,作画等等,信阳王太妃含笑看着如花似玉的少女,她们身穿华服,头戴钗环,举止优雅,身上透着嫡出小姐的傲气贵气,太妃褪下手腕的佛珠,不动声色一颗一颗的捻着,看似在欣赏她们的才艺,眸光却越过这些嫡出的小姐,落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丁柔身上,她的穿着比她们差太远了,丁家礼教森严,嫡庶言明,她不是养在祖母身边吗?如何比别的庶出小姐得好些吧。
“太妃殿下,请用茶。”李思手捧茶盏,递给信阳王太妃,“孟小姐的琴音带着沙场秋点兵的气势,真难相信她是江南出身的小姐,我记得殿下最喜欢的曲子,就是这首秦王破阵曲。”
信阳王太妃接过茶盏,“思儿所言正是我所想,孟小姐孟琳君?”
孟小姐起身盈盈下拜,粉嘉桃腮,声音轻灵:“请太妃殿下指教。”
“指教谈不上,你抚琴技法熟练,少几分刻意,意境会更足。”
信阳王太妃的地位不必给任何人面子,低眉顺目的丁柔隐隐听了她们谈话,刻意不仅说给孟琳君听,更是对方才众小姐献艺献殷勤的不满,她如何选择孙媳妇,可不是看才艺。
身边有人靠近,丁柔抬眸见是丁姝,轻声问道:“五姐姐?”
“三姐姐没回来。”丁姝略带一丝焦急,“我以为你同她一处,先随着万小姐回来。”
“我出门去找找好了,三姐姐不是闯祸的人,何况最要紧的人都在座,许是被哪出景色绊住了。”
不受重视有不受重视的好处,丁姝不敢乱走动,丁柔却以方便的名义出了阁楼,信阳王太妃撩了撩眼睑,留李思在身边服侍,李思照顾的殷勤周到,时不时的会同太妃交谈两句,或者向太妃介绍京城的名媛闺秀。
位置相对靠后的大太太抬眸看了眼李思,如传闻她在信阳王太妃面前甚是有面子,她却相助孟琳君,那赵婉柔丁家同兰陵侯府是姻亲,赵婉柔能嫁给信阳王的话,对丁家也是有好处的,只是看起来李思对孟琳君更为亲近些。
“丁夫人?”
太妃突然出言,大太太忙起身福身:“是臣妇,恭请太妃殿下吩咐。”
周围的人显然没料到信阳王太妃会叫起丁夫人,错愕的神色一闪而过,太妃笑道:”我一老妇,有何吩咐?“
谁敢将她当成老妇?太妃缓了缓道:”听老友说起过你,知晓你善于教养女儿,回京城一年多来,满耳听见兰陵侯夫人贤惠之名,丁家的女儿想必都如同她一般性情,思儿在我跟前,被我宠惯得有几分娇蛮,你且进前来,同我说说如何养得好女儿。”
大太太身体微颤,信阳王太妃欣赏丁怡,对怡儿来说是大喜事,对丁府尚未出阁的小姐也有莫大的好处,只是大太太同娘家三妹妹有了默契,外面也有了音讯,嫡女亲上加亲许配表哥朱能,大太太万不会做出尔反尔另攀高枝的事。
信阳王太妃今日称赞丁府的小姐,好处怕是会落在尚未定亲的丁敏丁柔身上,莫不是丁敏做了什么?或者是丁柔?念头一闪而逝,大太太缓步走到信阳王太妃身边,“当不得太妃的称赞,臣妇瞧着李小姐飒爽干脆,只有太妃殿下才养得出这等小姐。”
信阳王太妃和颜悦色的指了指旁边的绣墩,“你坐下,同我好好说说,方才听恒儿说起,府上的三小姐六小姐性情都是好的。”
信阳王说过?大太太犹如针芒在背,坐如针毡,四周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大太太面上看一丝不异样来,心里难免焦急,丁敏,她早有了安排,只等怡儿消息,丁柔她不愿将丁柔送去信阳王府做妾,她答应过柳氏,丁柔为正房太太。信阳王回京见得小姐多了,从未亲口称赞过哪一位。
丁敏丁柔到底做下了什么?大太太恭谨的道:“她们两个不过是干净整齐些。”
太妃宽了宽茶叶,目光却环视四周,所有人都垂头暂避锋芒,“三小姐那首上半阙诗词,恒儿背诵给我听过,有豆蔻之龄,有此胸襟实为难得。”
大太太知道是丁敏出风头了,难道太妃看上了丁敏?李思却道:“听六小姐说,上半阙的诗词是丁老太爷和丁大人修改过的。”
太妃勾了勾嘴角,“丁六小姐?她是”
“闺名柔。”
大太太低声道,“丁柔。”
“丁柔柔美,不像,方才在梅林里我听江南举子畅谈国事,见过她一面,看着她面善,不当以柔为名。”
太妃笑容深了一分,大太太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婆婆太夫人,太妃原来看上的是丁柔,在为她抬身份?可柳氏怎么办?太祖皇后铁律生母不亡,庶女决不能记在嫡母名下。
“她性子有些乖张,臣妇指望她更柔和一些,少些锋芒。”
“嗯。”
太妃手指一松,茶杯盖落地,好在地上铺陈着地毯,杯盖并未摔破,微垂着眼睑,“她生母很难得。”
“其生母柳氏疼她入骨,本分安静,我倚重她两分。”
太妃仿佛突然失去了谈话的兴致,沉默了好一会,才恢复常态道:“丁夫人有嫡妻风范,御家极严,丁府清贵人家,重礼教很是难得。”
“殿下过奖了。”
太妃同旁边的万夫人说起话来,不再理会大太太,大太太坐着无趣,起身退回原处,安坐下来后长舒了一口气,太夫人在说嫡庶不能混淆,有最后一句话,许是能保柳氏平安。
“母亲出风头的是三姐姐,六妹妹是为了丁家才会出言的。”
丁姝见大太太眉头拧着,轻声将方才的事讲了一遍,大太太握紧了拳头,丁敏实在是长本事了?这等诗词也敢往外说?她何时到过湘江?
“丁敏呢?”
“六妹妹出门寻去三姐姐。”
大太太脸上挂着微笑,却咬牙道:“回府再说。”
“嗯。”
丁柔打着出门寻找丁敏的名义,沿着青石小路穿梭在梅林中,重要人士都在阁楼中,不知所踪的丁敏惹不下太大的祸事,她对丁敏做到仁至义尽,不可能总是为她收拾乱摊子。
丁柔欣赏起梅树,又发现一枝开的很好看梅花,见形状同柳氏最喜欢图样有几分相像,柳氏一辈子闷在丁府里,妾室想要出趟门都很困难,参加宴会想都不用想。
看四周没什么人注意,丁柔想折下几只梅花带归去送给柳氏,万梅别院有几株稀世名品,刚才却被信阳王齐恒给搅和了。眼前这株红梅品种难得,丁柔抬起手臂,差一点就能折到梅枝,还差一点点,丁柔暗自抱怨今生的身高,踮起脚尖,不够,向上跃起,碰到了丁柔上方突然出现了一道暗影
丁柔抬眸,“尹公子?”他不应当在同信阳王一起吗?尹承善握住丁柔刚刚瞄准的梅枝,用力折断,递给丁柔,淡笑道:“还看中哪枝?“
丁柔结果红梅枝,咬了咬嘴唇,尹承善见她被红梅映衬下微红的脸颊,比方才好了几分冷静,尹承善再问:“还有那枝?”
“最上面,你折不到。”
尹承善解开大髦,打算递给丁柔,看她后退一步,尹承善一抖大髦铺到雪地上,将袍子一角别在腰上,抓住梅枝,如同灵猴一般,身手利索的上树,丁柔看得有些发傻,他是才子?怎么都像是爬树胡闹的野小子。
丁柔不自觉的看向坐在梅树粗大枝丫上的尹承善,只见他手臂伸直,攀折最高的那枝红梅,”你小心点。”
尹承善唇边含笑,折下梅枝,低头看向仰头看着同他的丁柔,尹承善坏心的一笑,将梅枝叼在口中,两臂用力,使劲的晃动身边的梅枝,簌簌的梅花瓣因晃动而飘落,丁柔在下面感受了一场花瓣雨,粉色,桃红色,嫣红色的梅花瓣凤舞,颜色深有浅,丁柔先是一惊,后仰头看着飘舞的花瓣,轻笑了起来,是自从穿越后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ps看看明天能不能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