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丁柔有心躲避一人,即便是在陌生的信阳王府,有前生的经历,她也能做到,对躲开闪闪发亮的钻石王老五非常有心得。既然不想同信阳王府再有牵扯,她就不会做出欲迎还拒的事儿。
信阳王齐恒直到聚会散去时,也没再见到丁柔,他甚至借着送客机会,追去府门,望见兰陵侯府远去的马车长叹,她计算得真准,一丝机会都没给他留下。早些是为了补偿姑姑,为了那双绝美的眸子,为了她在断壁时的冷静勇气,今日事后齐恒对永不能相认的表妹更多了几分的好感。
齐恒转身拽住同样在最后关头才出现的尹承善,“陪我喝酒去。”
“子默。”
“小尹。”
尹承善秀眉一挑,看出齐恒有心事,能让骄傲的齐恒露出如此模样,到底是什么事儿?料想不是朝廷上或者北疆的大事,齐恒拽着尹承善去月影小筑,同丁柔想得一般,尹承善对太祖皇后将所有人当猴子略有无奈,看着垂下的蔓藤,道:“不能换个地方?”
“小尹上来。”
齐恒在上面举杯,尹承善转念一想,此处说些私密的事儿倒也便利,“不走门,走窗户,算是信阳王府独一份。”
天际晚霞如美人脸颊的眼红,日头半露于天边,光线黄晕中泛着绯红,月影小筑不是信阳王府最高的建筑,但却遥遥可见镀上柔和光晕的紫禁城皇宫,在夕阳下,皇宫少了肃穆,多了几许的柔和。
齐恒饮酒,道:“月影小筑是太祖皇后命人修建,她再世时,常常来此饮酒,等到皓月悬空时,你会见到奇景。”
“太祖皇后所学惊人,我佩服不已。”
尹承善举起酒杯,向天空遥祝,计算能力非他所比,齐恒道:“你也学了格物算学?”
“不敢说精通,略知一二,月影小筑暗含五行八卦,可无阻碍的看向皇宫,这中间不仅隔着信阳王的亭台楼阁,旁人府邸同样需考虑到。”
按照大秦礼法,朝臣的官邸是有定例的,越制会被御史弹劾,信阳府周围大多是阁臣的府邸,饶是如此能修建成月影小筑难度颇高,尹承善所学甚广,格物杂学略有射猎,“我算不到。”
“太祖皇后是天将神女,非我能及。”
齐恒一杯接一杯的饮酒,喝得很凶,拿着酒杯的手腕被尹承善按住,”怎么?”
“信阳王殿下为何事借酒消愁?这可不像勇战鞑子瓦剌的信阳王。”
齐恒手腕一抖,”我我找到了,完成了父亲的遗愿,但不可照顾她,什么勋贵之首,什么天下第一王?”
事关信阳府家事,尹承善不便过问,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
“我要娶她。”
尹承善稳住酒杯,垂下眼睑盯着檀木桌面,”谁?娶谁?”
“丁府六小姐——丁柔。”
十指扣紧的尹承善阖了一下眼睛,低沉道:“我没听过王爷嫡妃为庶女,丁大人虽说前程看好,然此时即便丁家嫡出小姐也将将够格为次妃或者侧妃,你想纳她为夫人?”
齐恒因酒气打了咯,红着眼睛道:“次妃,我娶她做次妃。”
尹承善身子向后靠,夕阳在他脸上拉出一抹暗影,声音越发低沉沙哑,“她不会做信阳王府次妃,知己之间贵于诚”
尹承善抬眸看向齐恒,唇边弯起自信的笑容,“信阳王殿下来迟一步,丁柔——会是尹夫人。”
喝了杯中美酒,尹承善顺着蔓藤下了月影小筑,齐恒晃了晃发胀的脑袋,“小尹,你同我争?”
尹承善并未回头,抬起手臂向后摇了摇:“她不羡慕富贵尊荣,最忌讳多情,亦不需要人照顾,你补偿的方式用错了。”
“错了,用错了?”齐恒捏紧酒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尹,我不会输,是你迟到一步。”
尹承善走出五六步,此时回头同月影小筑上志在必得的齐恒对视,许久后缓缓开口:“因她同信阳王殿下有心结,是吾之遗憾,可亦无悔。”
“无论胜败,你都是我齐恒的知己益友。”
尹承善同齐恒隔空拳头相对,尹承善转身离去,她应该不会嫁给信阳王做二品的次妃。
返回兰陵侯府的马车里,丁柔一如既往的沉默,听着赵婉柔同丁敏谈起聚会的趣事,谁人才学高,谁人诗词做的好,谁家小姐穿戴最好,赵婉柔最常提起是李思的名字,说她如何的了得,在北疆时骑马射箭极为出色。
丁敏知晓赵婉柔心思,抿了抿发鬓,轻柔恬淡的笑言,“李思小姐同杨状元宛如璧人,好事将近了吧。”
赵婉柔对丁敏高看了一眼,丁敏抚了抚袖口,斜睨了神色稍显不同以往的丁柔,“六妹妹怎么不说话?方才文会时,我遍寻你都不到,你去何处了?”
“我胸无点墨,在才女们小姐们面前自惭形愧,哪敢露面?真若被人抓到让赋诗一首,我又没三姐姐读得书多,有没像三姐姐在书房经常翻找‘孤本’,做不出来认罚倒也没什么,影响到三姐姐的才名,便是我的过错呢。”
丁敏心咯噔一声,勉强笑笑,”六妹妹如果肯多读些诗词,也不用躲出去,对了婉柔小姐”
丁敏转移了方向,同赵婉柔说笑起来,言谈间对她颇有巴结推崇,同为才女的丁敏对赵婉柔叹服,使得她多了几分得意,今日同不仅得得到李思的善意,还同信阳王殿下说上了话,她笑容越发的甜美。
丁敏捧着赵婉柔,偷偷的瞟了一眼丁柔,神情即便有些不妥,也不是她能对付的,唯有等到尊贵时,才能让她低头认输。
丁姝手掌盖住丁柔放在膝头的手上,娇憨的笑道:”六妹妹不擅长诗词,但心肠好,沉稳温婉,是最好的妹妹了。“
丁柔向她轻笑,温婉善良她可当不起,赵婉柔显然没想到丁姝会为丁柔辩解,她同样有庶出的妹妹,“丁五小姐”
丁柔淡淡的一瞥,赵婉柔心一紧,又记起丁敏同样为庶女,她同庶女丁敏并成为京城四秀,又怎能说丁姝不分嫡庶?赵婉柔埋怨杨和,不是他的话,丁敏哪有今日的地位?尴尬的笑笑:“你说得也是,我看丁六小姐是个明白道理的。”
回到兰陵侯府,三姐妹一起去看望丁怡,丁敏还是一如既往的在意峥哥儿,但丁怡却再也没让她碰过儿子一下,靠着八仙报喜的软垫,丁怡笑盈盈的问起文会上的事儿,丁敏乖巧的坐在丁怡腿边,满心以为丁柔和丁姝会说她是如何得意,然丁姝绝口不提,而丁柔更不会提起信阳王府发生的事儿。
“大姐姐身子好转了不少,娘家妹妹总在侯府里住着,许是让外人误会大姐夫亏待了您。”
丁柔在兰陵侯府一日也待不下去,大太太心思深沉,虽然丁大老爷妾室成群,但丁柔总是不放心,大太太掌控欲和独占欲很强,绝不会容许任何人分走她的荣光,越想越确定,她抛出的七品诰命是诱饵,柳氏虽然不争不抢,得大太太信任,但一旦有人不长眼睛,丁柔不在,伤到柳氏怎么办?
从信阳王府归来后,丁柔越发对柳氏上心了,也为她难过,丁大老爷是典型的封建男子,如果柳氏有诰命的话,会对她多一分的尊重,起码不等于玩物一般的**工具。
七品的良人诰命丁柔要了,即便是大太太的诱饵,丁柔也会想办法让诱饵变成事实,等着丁柔给柳氏挣诰命,没大机缘是做不到的,对比信阳王府的富贵,她怎忍心她再受苦楚?
丁怡挺喜欢丁柔丁姝陪在身边,笑着问道:”六妹妹是着急回府了?“”祖母身子不好,我不在怕又整日的念经礼佛,冷热不忌的,况且我我也想姨娘了。”
丁敏抬了抬眼睑,她对庶出的身份就没一丝的在意?丁怡同样微怔,端看丁柔不像是装模作样,丁柔笑着说:“姨娘很好,就是性子太柔顺,不是母亲看着,还不得被吞了去?母亲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听说母亲打算在姨娘们中间挑一个请封为七品诰命,我如何都放心不下的,大姐姐这左右我也帮不上忙,不如早些回府去。”
“好,明日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多谢大姐姐。”
丁柔屈膝谢过,无视丁敏眼里仇恨的光芒,你有本事就想法子留在兰陵侯府,柳氏如今才是丁柔最在意的。
丁府承松园,太夫人的屋里寂静无声,太夫人手搭在炕桌上,大太太一言不发的默立,她们婆媳鲜少有气氛如此紧张的时候,一向是你敬我,我尊你。
太夫人淡淡的道:“大儿媳妇是不同意我方才说得了?”
“儿媳晓得您疼六丫头,不是六丫头,怡儿许是”大太太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柳氏读书不多,但却养了个好女儿,我向佛祖发誓,不会亏待六丫头一点,柳氏虽然入了族谱,但总是丫头出身,父母又不祥,做良人诰命怕是不妥,儿媳更为看好“
太夫人叹了口气:“随你吧,念着六丫儿的心善就好。”
大太太屈膝道:“儿媳一直记着。”
ps丁柔不想争,但事实是柳氏要向有尊严的活着,逼得丁柔必须争诰命,而不是争宠爱,最恨小三,但她却是小妾的女儿,这是丁柔最痛苦的地方。最近大家争议比较大,夜说两句,不能用现代思想衡量土生土长的古人。现代的文明一夫一妻是社会的进步,信阳王太妃对得起国家,却对不起女儿,信阳王正妃不可能是庶女,丁家的地位不够格。至于柳氏死遁,那更是不可能,柳氏是上了族谱的妾室,柳氏的身份没有人会捅破,也无人敢捅破,一日为妾,无论她身份多么高贵,这辈子也只能做妾了。身份一旦拆穿,柳氏只能真死,而不是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