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简略的把自己如何引出徐伯凯,徐伯凯又跟自己在茶馆说的话拣着重要的跟杨孝亭学说了一遍,说完了才问杨孝亭:
“舅舅,徐家的财力如何?他们家也损失了全部桔梗,也种了两亩假的人参种苗,您估模着……”
“估模什么呀估模?!”杨孝亭再次跳了起来,“咱杨家是梧桐镇的首富!祖宅最大,药田最多,桔梗每年的收成也最好!你大表姐又嫁了个好人家,亲家公每年收咱的桔梗也都给最好的价钱!他徐家就算有几个小钱,又哪里比得上咱杨家?!”
这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除非徐发也典当了祖宅药田,否则绝没有那么多银子供他这样花费。
就算有现银供他花费,也不必那样大手大脚,出手就给徐伯凯两个银元宝。
就算什么都说得过去,小鱼在他家地头站了那么久,连一个庄户都没出来问上一句,显见着那两亩“人参”就是摆摆样子,早就被主人遗弃了。
归了包堆就是一句话,徐发跟他三叔一起设好了圈套,专捕杨孝亭一个人——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值得对方下那样大的本钱,来对付一个仅仅拥有三百多亩药田的小小药农。
小鱼想到了这些,杨孝亭自然也想到了这些。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忽然毫无预警的大步走到门口,撩袍抬脚踹开房门,对着门外的小厮大吼:“备车!”
门外的小厮吓得一哆嗦,嘴里回应了个“是”,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院门。
小鱼连忙把房门重新关上,回头对杨孝亭小声说道:“舅舅,您要去找他算账不成?此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切莫让外人知道!先跟外祖母老实交待了,赶快把房契地契赎回来是正经!”
“我要把他砍了……”
“您就算把他砍了,那房契地契不还是在旁人手里?外祖母早晚会知道这件事,不若您自个儿坦白了,求外祖母拿银子出来先赎回房契地契!其他的,都稍后计较不迟!”
杨孝亭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撇着嘴苦笑起来:“难怪你外祖母信不过我,我都三十好几了都不肯把家业传给我,原来我果真这样笨,连一个小丫头都不如……”
小鱼听她这么说,心里难受得要死:她要真是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又哪里会想明白这些?无非是自个儿上辈子被人利用哄骗打压甚至差点死在别人手里,这辈子长了些心眼,又旁观者清罢了。
想到这些,小鱼脑子里又闪过一个个画面,都是自己逃亡路上所受的种种苦处。
等她回过神来,却见杨孝亭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坐在了地上,杨冲也陪着他坐在他身侧,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连看都不看杨孝亭一眼。
小鱼对他们父子这样的交流方式非常无语,但杨孝亭如此疼爱这个儿子,连种人参之前都跟他商量,显见着父子两个是合拍的。
这也难为了杨冲,别人家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跟父亲的关系水深火热,就算不争不吵,也会决然冷战,偏生杨冲不是如此——小鱼一点也不认为这是杨孝亭懂得与儿子沟通,只瞧他跟王氏的关系和他今日的脾气便知道。
想到这儿,小鱼忍不住多看了杨冲一眼,杨冲却也正好回过头来看她:“小鱼,模错房那人是哪日来的?”
“前日夜里,”小鱼心口一跳,立刻低头理了理裙摆,蹲坐在杨孝亭身边,“昨日我便去了药田,跟舅舅商量了留在药田帮忙的事儿,回家后便跟外祖母请示了;今日又去药田,你不就跟过去了?”
“昨日……昨日你看见我娘没有?”杨冲说到“我娘”这两个字时,偷眼瞧了杨孝亭一眼,杨孝亭此刻被小鱼一说,已经冷静了许多,便只是扭过头去,故意不看他们。
小鱼立刻明白的杨冲的意思,心下很是懊恼——她只想着如何保住杨家的祖宅和药田,总说那个人是谁不重要,来找谁也不重要,其实是在躲避这个问题吧?其实……是害怕自己像上一世一样情绪失控,犯下无可挽回的罪孽吧?
上一世的小鱼生来就跟别人不一样,她跟做医生的妈妈生活在一起,爸爸虽然极少来,但任谁都看得出来,爸爸妈妈很是恩爱。
后来,她慢慢长大,才慢慢知道,爸爸有他自己的老婆孩子,而妈妈,只是被爸爸包养的……
她最初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爸爸不能离婚,因为一旦离婚会失去现在得来不易的身份地位,妈妈也早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小鱼所有的反对、哭闹都被认为是不懂事……
后来的事儿就不提了,总之她学会了讨爸爸欢心,只有这样爸爸才会更惦记她,才会来的次数更多些……她一直都相信,爸爸爱妈妈,也爱她。
直到她偶然在外头看见爸爸搂着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嬉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她解决的办法,也和此刻的杨孝亭一样,利用爸爸对自己的信任,杀了那陌生女孩……
随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逃亡。
这一路上她闲下来便琢磨到底是什么把自己弄到了这般田地,想来想去便是两个缘故,一个是自己的冲动,另一个便是爸爸的欺骗和背叛。
如今,自己逃开从前的世界,却逃不开憎恶背叛的心情,以至于遇上了这样的人,也只会选择忽视,躲避。
可是,是不是真的置之不理便能躲开?
“慢慢说,别着急。”杨冲见自己这么一问,小鱼不但变了脸色,额角还沁出几滴汗珠来,以为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儿被小鱼忽略了,连忙柔声安抚,生怕小鱼也像杨孝亭一样激动起来。
小鱼艰难的点了点头,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昨日我来南藤居找舅舅,舅舅不在,只有舅母和二表姐在,当时……说了几句话……说的是我的手……我和碧螺的手不是受了伤?当时就说我的手,还提到程神医身边的学徒金泽……舅母说要找个媒人帮我去和金泽提亲……”
“胡闹!”杨孝亭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开始冒头,“那金泽只是个脚下无田、头顶无瓦的小学徐,哪里配得上我杨孝亭的外甥女?!”
“舅舅不要生气,”小鱼现在是怕定了杨孝亭的脾气,好的时候像个孩子,发起飙来电闪雷鸣,“小鱼说了自己还小,舅母也并没有再提。”
杨冲皱紧了眉头,把跑偏了的话题又拉了回来:“你再见我娘,便是在锦绣堂了吧?。”
“对,这两日只见过这两回。”
“我娘对你的态度如何?”
“跟平日一样,笑盈盈的,不亲近,也不疏远。”小鱼明白杨冲的意思,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所以,我猜着,舅母这两日应该并没有跟那人会面。”
“哼!”杨孝亭恨得牙痒,若不是小鱼和杨冲都表现得这样冷静,他自己不愿丢人,此刻真的要再次发飙了。
“方才听说舅母出去打牌了……你可知道是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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