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清醒过来时,见自己正躺在一方简陋的石洞里,与那石洞不相称的是自己身下的高床软枕,实在比顾府还要舒服,只是那被褥上的图案很是奇怪,不但构图繁琐,颜色也用得极大胆,有点像少数民族的蜡染。
山洞里只有她一个人,床边的石桌上点着简陋的油灯,使得石洞内虽然昏暗,却也看得清石洞墙壁上有很多拇指大小的洞眼,密密麻麻,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小鱼想起身出洞,谁知才走两步,石洞墙壁的洞眼中便钻出无数血红色的小蛇,冲小鱼吐着紫黑色的信子,却没有一条靠近。
“啊”小鱼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又坐回床上,那些小蛇试探了一会儿,大概没发现什么异常,又都缩回了洞眼里。
这是哪里?
小鱼很想找个人问问或者出去看看,可是这两个愿望此刻都是空想,她有心大着胆子跑出去,又怕惊动了那些小蛇,万一那些蛇有毒,自己就必死无疑了。
她正在惊惧不安,洞外就传来擦擦的脚步声,小鱼的手在床上模了老半天都没找到一样东西聊以自卫,只能举起石桌上的油灯,全身颤抖的看着洞外。
转眼从洞口走进一个三十多岁的棕袍女子,头上梳着夸张的高髻,没有一件饰品,眼睛闪亮得像璀璨的繁星,整个人美得像山谷中摇曳的野百合。
小鱼一看见她,原本丢失的记忆立刻找了回来,她曾经不止一次看见这棕袍女子,昏迷前似乎也看见她了,只是那时候她一直头戴幕离,看不清样貌。
“姑娘醒了?”那女子立刻展了笑颜,朝小鱼走了过来。
小鱼不自觉的往后躲了一躲,眼角的余光偷偷观看那些小小的洞眼,却不见有一条红色的小蛇露头,心里便有些疑惧——那些小蛇,不会就是这女人养的吧?
那女子走到小鱼近前,盈盈一拜:“让姑娘受惊了,属下阿朵……”
她话没说完,忽然停了下来,整个人也一动不动,像是在努力倾听什么声音,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后来索性不再管那些礼节,起身对小鱼道:“姑娘稍候,最好也不要发出声音来,外头有人来捣乱,阿朵出去看一看,赶了她去。”
小鱼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直觉中却外头捣乱的人是杨冲或十三公子等人,却不知该怎样行事,因为看阿朵这样子,是不愿当着别人的面跟自己说话的。
阿朵往外走了几步,脚下滞了一滞,又转回头来对小鱼拜道:“姑娘,对不住,我怕关键时刻您还是忍不住发出声音来,那阿朵就前功尽弃了——我得提醒您,石壁中藏匿着不少血线蛇,若阿朵不在,察觉到一点动静就会群起而攻之,您呆的时日还短,他们对您的气味还不熟悉,只怕会误伤到您……所以,您还是不要走动,不要出声的好。”
小鱼是见过那些血线蛇的,自然知道她不是虚言恐吓,但听她对自己很是客套,便觉着应该没有加害之心,便佯装不喜道:“你好歹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囚禁我?”
阿朵连忙摆手道:“姑娘息怒,阿朵绝非囚禁……现在没时间跟您解释,您先稍等片刻……”
“谁要信你要杀要剐、要被毒蛇咬死都随你,总比困在这儿做个活死人要强”小鱼故意做出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甚至起身绕过阿朵就想往外走,走出没有几步,果然有几个洞眼再次钻出几条血线蛇来。
阿朵连忙低声打了个呼哨,那小蛇才稍稍安静了些,却不肯退回洞眼里。
“……外头有人,姑娘您就……”阿朵显然很是无奈,却并不跟小鱼发脾气,忽听外头传来一阵石头滚动的声音,不但阿朵,连小鱼都愣在那儿仔细聆听,只听那石头叽里咕噜的滚动了一会儿,然后噗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阿朵似乎有些着急,只能随手从长袍里拿出一只毛笔,咬破自己的手指挤出一大滴血珠,用那毛笔一抹,对小鱼说了声“得罪”,抬手就在小鱼额头上画了些什么。
小鱼只觉眼前一花,额头上就已经凉飕飕的,毛笔抹过的地方像是有无数小虫爬行,麻痒无比,随即便觉眼前发昏,身子一软,便倒在了阿朵的怀里。
阿朵连忙把小鱼抱回床上,并盖好被子,转身出了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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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朝着那有亮光的洞口走了过去,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沙沙的声响,连忙躲闪回头,却是那头戴幕离的棕袍女子。
“小鱼在哪儿?”十三连忙问她。
棕袍女子一指那水潭:“她刚烈得很,一进来就跳进水潭自尽了,阿泽,你别管她了,跟娘回家吧……”
“她那么怕死,会跳潭自尽?”十三不信,却还是忍不住朝那潭水走了过去,没走两步就觉得脚下踩上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随后香气四起,正是十三刚刚进洞时努力吸气才能闻到的奇异花香。
他连忙抬脚想撤回来,却听耳后传来破竹之声,立刻身子一躬朝石洞墙壁那边滚了回去,边滚边快速按了两下腰间的红宝石,一条墨黑色的软鞭瞬间从腰封里被他就势抽了出来,并随手往棕袍女子脚下一扫,鞭子尖儿扫到了那女子的硬底布鞋,那鞋瞬间便被削破了一条豁口,并渗出鲜红的血迹来。
“别动,”十三起身后见那女子似乎还要朝自己扑过来,立刻扬声笑道,“你难道不觉得伤处微微发痒?我这鞭子上可是淬了毒的,你只要往小爷这边走上三步,那毒便会钻进你的骨头缝儿里,骨节碎烂而死。”
“敢哄弄我?论使毒,哪个比得上我们?你方才踩上了用毒蛇粪便养大的曼珠沙华,只怕瞬间就要毙命了”那棕袍女子也不服输,却一步也不敢再往前走。
十三这才知道她说的什么“阿泽”只是为了让自己放松防备,诱自己入洞,自己居然还以为骗了她,结果倒被她骗了,气得扬鞭便朝她挥去。
那女子身手敏捷,翻滚着躲开十三的鞭子,却因惧怕十三的“三步毒”之说,一步也不敢走动,所以只有招架躲闪之功,并无还手之力,转眼就被十三的软鞭抽烂了袍子,露出里面的蓝布印白花衫裤和腰间的五彩腰带。
打斗中,十三其实也渐渐觉得有些头昏眼花,自知人家中毒是假,自己中毒却是真的,实在不宜久战,连忙边打边对洞外高喊:“十二哥吗?我在这儿挂着紫金冠这个洞口”
那女子抬眼一瞧,十三头上果然光秃秃的不曾着冠,才想起确实进洞前他头上还戴着什么,怒道:“小泼皮”说完便纵身一跃,跳进山洞中间的潭水里,消失不见。
十三头昏得不行,自然不会再去追她,却还是从脚下抱起一块大石头投入水中,心道,吓她一下,让她跑远些也是好的。
做完了这些,十三又摇摇晃晃的朝那有亮光的洞口里走——既然那女子说出了小鱼的名字,小鱼的失踪必定跟她有关。
谁知那洞里却是空的,只有角落里巨石后面透出隐隐亮光,十三眼前已经有些迷离,根本没办法再像中毒前那般谨慎,只凭着蛮勇跌跌撞撞的朝那巨石走了过去,见巨石后面有个洞口,亮光正是从那洞口发出来的,便想也不想的要从洞口跳进去,谁知脚下蹒跚,无意中踢下去一块小小的石头,洞里立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十三吓了一跳,整个人也清醒了些,连忙爬在洞口往里一瞧,小鱼果然好好的躺在石床上,身上盖着锦被,似乎是睡着了,墙壁上却探出无数血红色的蛇头,地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好多条,群蛇中间是一个血红色的蛇团,像是无数小蛇卷住了什么东西,撕咬着不肯放松。
是自己方才踢下去那石头。
十三立时清醒了过来——如果方才跳下去的是自己,会是什么情形?
“小鱼小鱼”十三只能高声大喊起来。
那些小蛇似乎没有视力,听觉也应该不太好,十三这样高喊,竟没有惊动那些小蛇。
小鱼却在他的喊声中慢慢清醒过来,抬头一看,竟是十三公子,眼泪立刻扑落落的掉了下来:“十三公子……”
“又哭,又哭”十三见她一哭,越发的着急,“你先想想怎么从那蛇窝里出来”
“有个叫阿朵的棕袍女子,她不怕这些蛇……”
“那女人被我打跑了”十三没想到那女人还有这样的用处,心里暗暗后悔,方才应该绑了她……不行,刚才不被她杀了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有本事绑她?
咦?小鱼的额头上是什么?
也是奇怪的图案,不过是鲜红如血,只是那血迹似乎已经干了。
十三自然要问小鱼,小鱼抬手在额头上一抹,才想起是阿朵在她额头上画的,便跟十三大致说了一说,十三凝眉想了想,便道:“你试试用水把那血迹浸湿了,说不定那些蛇闻到那女人鲜血的味道,把你当成那女人,就不会咬你了呢。”
小鱼也觉得有理,方才阿朵不就是说,血线蛇还不熟悉自己的气味吗?那么额头上的血是阿朵的,血线蛇一闻是自己人,还不会躲着不咬吗?
于是,小鱼顾不得脏,往手上吐了口水便往额头上一抹,那鲜血绘制的图案立时便散了,小鱼试着往蛇群中一甩,原本以为群蛇该四散奔逃,谁知群蛇蜂涌而上,转眼就把地上的血迹蹭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