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端午这天,宋欢颜果然说到做到,给店中所有的伙计都放了假,让他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同行,一起去外面凑凑热闹。
宋欢颜预料到街上的景象,所以,她特意做了身男子的打扮,把自己收拾的清清爽爽。而红菱和迎春则是难得出门玩一次,回屋美滋滋地换上新衣,擦脂抹粉,打扮得极为娇俏可人。
胡氏和田氏都因为身子不便,没能出门,而何福官则是临时变卦,推说自己有事要做,没有和她们一道出门。
宋欢颜见他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道:其实这样也好,这会外面人挤人,万一他不小心被碰到踩到了,一定会因为受不了而发脾气的。
胡氏见状,抬眼看了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有说话。
市集大会,一大早就开始了,热闹拥挤的人群一直从主街延伸到南街和北街,每处地方都是人山人海,喧闹吵杂。三人结伴出了门,方才刚走到街口处,就险些被犹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冲散。好在,红菱眼明手快,伸手一边一个硬是紧紧地拽住了宋欢颜和迎春。
宋欢颜站在原地,连个躲一躲的空隙都没有,凭白无故地被人踩了好多脚。
红菱见状,忙蹲子,拿出帕子给她擦擦靴尖儿,心疼道:“姑娘被踩疼了吧。”
宋欢颜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还好,就是这双新鞋白穿了。”
迎春也被挤得够呛,一脸不高兴地望着那帮人群涌向的街头,不解道:“这些人急急忙忙地看什么呢?”
红菱也跟着望过去道:“也许是前面有大户人家派发粽子,都急着去领吧。”
迎春闻言,暗骂了一句:这帮饿死鬼,把我的绣花鞋都踩脏了。
宋欢颜不想因为这么一个小插曲,干扰大家出门逛街的好心情,于是,笑笑道:“我肚子有点饿了,咱们去吃好吃的吧。”
红菱和迎春闻言,不约而同地应了声好。街上各色琳琅满目的小摊和铺子,从吃的用的到玩的看的,简直是应用仅有。因为人多的关系,每家的生意都很好,小商小贩们十分热情地招呼着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食客。
宋欢颜选了处卖面的小摊,点了三碗招牌式的桐皮熟脍面和一屉刚刚蒸好的薄皮春茧包子。小摊的摊主是个干净朴素的中年妇人,领着一个半大的儿子,母子二人正忙得不亦乐乎,看着越挤越满的钱罐,相视一笑。
宋欢颜瞧着她们,不禁想起之前和祖母田氏在米河镇摆摊的生活,如今,她已经不揉面团,该揉药丸了。虽说,一颗药丸远比一碗热汤面要值钱得多,可她却还是有些触景生情,怀念起曾经那些简单素朴的生活。
红菱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把筷子擦干净,递给宋欢颜道:“姑娘请用吧。”这话一出口,红菱就见坐在对面的几位食客,抬头瞟了她们好几眼。
宋欢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装,接过筷子,眨眨眼道:“别再叫错了。”
红菱和迎春闻言,微微一笑,异口同声道:“是,公子。”
烩面劲道,包子馅大味美,而且,物美价廉,这一顿饭下来只需四十五文钱。
吃饱喝足之后,宋欢颜领着红菱和迎春一个一个摊位的逛,红菱喜欢绣花,迎春喜欢脂粉,所以每每路过卖胭脂水粉或者绣线绣绷的小摊,她们都要驻足挑上一会儿。
宋欢颜对于这两样都不喜欢,反倒是对旁边那个摆满面具的架子很感兴趣。简易的木架子上挂着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面具,那面具都比人脸要大上一圈,上面用浓厚鲜艳的画油画着奇怪夸张的脸孔,非常有特色。
宋欢颜走进架子想看得再仔细些,只见,一名满脸堆笑的年轻男子热情招呼道:“公子,您喜欢哪个?小的可以给您戴上试试。”这小公子面相白净,穿戴讲究,一看就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定不能是个使小钱儿的人。
宋欢颜选了一个红白黑相间的蝴蝶脸谱道:“这个怎么卖?”
那摊主一听她说话的声音,不禁含笑道:“这个一百文钱。”
宋欢颜听罢,微微蹙眉道:“就这么个用浆纸糊成的面具竟然要一百文?小哥儿,你也太黑了吧”
摊主见她嫌贵,故意敷衍他道:“这位姑娘啊一听您这话就是不常出门的,您手中拿得这个面具,可是从京城新来的样子,卖得可好了。您瞧,这一整天下来,我就剩下这几个了,您要是再不买可就没了。您再好好看看,这多好玩啊,戴上它在街上走多有意思啊”
宋欢颜心知他在忽悠自己,便装作一副没了兴趣的样子,将面具重新放回去道:“算了,我还是再去前面看看吧。没准儿,会有更喜欢的呢。”
摊主见状,连忙伸手拦他道:“姑娘姑娘,您别走啊,这价钱咱们可以再商量啊。”
宋欢颜回身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三十文,三十文我就买了。”
那摊主闻言,立时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道:“这可不行,三十文您这不是涮我呢吗?”不跳字。
宋欢颜见他不依,转身就要继续往前走,那摊主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犹豫了一下,方才扬声道:“姑娘,四十文说什么也不能再低了。”原以为是碰上了个出手带风的少爷呢,谁知,也是个斤斤计较的丫头片子。
最后,宋欢颜用三十五文买下了这个面具,她笑着把面具套在脸上,重新回到卖绣线的小摊,只见,红菱和迎春还在凑在一处饶有兴致的挑着东西。
宋欢颜有心逗逗她们,故意站在她俩身后,将同时拍了一下二人的肩膀道:“别动”
红菱应声回头,被她这副样子吓得一激灵,迎春则是先愣了一下,继而差点叫出声来,连拍着自己的胸口道:“姐姐,你吓死我了。”
宋欢颜躲在面具里偷笑,拉了拉她们二人的手,道:“逗你们玩的,咱们继续逛吧。”
戴上面具之后的宋欢颜,引来不少小孩儿的注意,他们一面伸手拉住爹娘的衣摆,一面指着宋欢颜的大花脸道:“我也想要面具。”
三人又逛了一阵儿,每个人的手上皆是大包小包的,提满了东西。
宋欢颜买了几本古代小儿书画本,本本上面都是用纯手绘的神话故事。这么新奇的东西,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不禁觉得格外新鲜。
红菱和迎春一左一右跟在她的身旁,喝着酸梅汤,眼睛也瞄着那小画本。快走到南街口的时候,宋欢颜突然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她缓缓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想要知道这香气是从哪儿来的。
“公子,这香气好像是从那边来的。”红菱身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拥挤的小摊道。“你瞧,那里挤的都是姑娘家。”
宋欢颜闻言,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想要一探究竟。果然,眼前的摊位上一边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胭脂盒,另一边还立着十几瓶标着花露水的瓷瓶,旁边还摞着几块用蜡纸抱包着的茉莉香皂。
宋欢颜拿起最上面的那一块闻闻,居然是茉莉香味的。只是,这香味有些太浓了。
红菱和迎春随后追上,瞧着小摊上的商品,大吃一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宋欢颜隔着面具看了她们二人一眼,示意先别出声,看看再说。
这些东西,明明只有宋欢颜的芬芳小店才会卖,又怎么冒然出现在这里。
摆摊的商贩是个徐娘半老的妇人,圆脸庞,高鼻梁,眯缝眼,满脸的浓妆。
这会,摊子周围围着不少人,可大多都是来看的,却很少肯掏钱买。那妇人累得额头见汗,左颊上一条汗水流了下来,她忙伸出帕子擦了擦,举着瓷瓶吆喝道:“这芬芳小店的花露水可是正宗秘方而成,只要往身上抹上一滴,香味整天都不消。再看看,这茉莉香皂更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啊”
宋欢颜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妇人,询问道:“这香皂多少钱?”
“这香皂二百文,用的可是百年传下来的方子。”妇人笑盈盈道。
宋欢颜闻言,心中轻笑一声,继续问道:“这香皂,我之前在芬芳小店里见过,她们可是要卖五百文的,今儿怎么就卖这么便宜了?”
那妇人听罢,脸上的笑容略显出不自然,打哈哈道:“唉?今儿不是市集大会吗?我们这是为了薄利多销,拉拢拉拢回头客。”
红菱皱着眉,冷冷道:“哼,什么薄利多销,我看你这些东西根本就是假货的。”
那妇人闻言,立刻板起脸来,反击道:“嘿,你这小蹄子,说什么胡话呢?买不起就赶紧滚,少在这儿惹老娘不痛快。”
红菱倒是不怕她,伸手拿起一瓶花露水打开闻了闻,跟着“啪”地一下砸到了地上。“还不承认,你要再不说实话,我们就找官府来治治你。”
那妇人被她的话,唬了一跳,吞吞吐吐道:“你们凭什么说我是假的凭什么?”
红菱冷哼一声:“凭什么?我们姑娘就是芬芳小店的老板你个错翻了眼皮的东西,居然敢上你姑女乃女乃这儿找便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