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欢颜看着那桌上的碎银子,淡淡道:“我们这是药铺,不是茶馆。”
那随从闻言,毫不客气地再次拍响桌子,冷冷道:“没茶就弄个火盆过来。”
宋欢颜面对眼前这位颐指气使的随从,皱皱眉道:“我再说一遍,我们这里是药铺,不是伺候人吃茶打扮的地方。”
贾三儿和迎春拿着鸡毛掸子,一左一右地站在她的身旁,瞧向那人道:“我们姑娘好心好意让你们进来避雨,你们倒使唤起人来了?”
那随从闻言,顿时拉下脸来,正欲发怒,却听李公子出声道:“元二,不得无礼。”说完,他将手轻轻一挥,好似召唤宠物一般将他招至自己的身边。
店中瞬时恢复安静,只能听见门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贾三儿闻声有异,立时跑到窗缝前去看,随后惊叫一声道:“天啊,外面竟然下雹子了”
宋欢颜闻言,连忙跑过去瞧,白白的冰雹子从天而降,细细密密地落在地上,砸在窗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片刻,一颗犹如核桃般大小的冰雹砸破窗纸,滚进屋里。宋欢颜蹲子捡起来瞧瞧,洁白的冰雹遇到温度,渐渐融化。其他人也纷纷凑到窗前张望,被外面的情景吓得够呛。停在门口的马车上,马儿正被那冰雹打得直乱动,发出痛苦地嘶鸣声。
“大家全都离窗户远点儿,别被冰雹砸着了。”宋欢颜将冰雹扔回到地上,叮嘱大家别看热闹。而那位李公子却是出奇的平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仿佛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似地。
冰雹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持续最长的却不过两刻钟而已。大家纷纷推离窗户,只见不时有大粒的冰雹破纸而入,重重地砸在地上。
那些随行连忙挺身而出,将李公子密不透风地团团护住。
宋欢颜见状,暗觉有些夸张,不过是冰雹而已,又不是什么飞箭暗器。她的思绪刚转到这里,忽听从窗外传来“嗖”地一声,一根将近半寸长的黑色弩箭,扎扎实实地钉在了药柜上。
宋欢颜一怔,正想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就听有人扬声喊道:“有刺客,保护公子。”
众人闻言大惊,顾不得多想,连忙下意识地蹲子,伴随着噼里啪啦地冰雹声,只见十余只弩箭飞射进来,有的扎进架子上,有的穿透瓷瓶,引得碎片应声而落。
宋欢颜和迎春贾三儿躲在柜台后面,吓得一动也不敢乱动。眼见那帮身形高大的随从挥倒挡箭,而那位李公子此时却是早已滚到桌下,低低俯着,一双黑幽幽地眸子冷冷地盯视着门口。
因为外面下着冰雹,屋中的人无法分辨清楚弩箭的准确方向,所以又不少人都中了招,受了伤。而店铺此时也是一片狼藉,打翻地瓷瓶药丸散落满地。
贾三儿吓得牙齿打颤道:“这哪里来的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宋欢颜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冰雹明显越下越小,而那“簌簌”而来的弩箭却是越来越猛,仿佛是想抓紧时间做着最后一击。
有人应声倒地,有人闷声申吟,宋欢颜听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急得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小心翼翼地望了出去,只见那些随从几乎全都倒在地上,捂着伤口喊疼,而那名李公子也不知何时挨了一箭,忍着剧痛正一步一步地往她们这边爬来。此时此刻,这柜台后面是唯一可躲的地方了。
宋欢颜见状,连忙招呼贾三儿,小声道:“快帮忙把他给拉过来。”说完,伸手去够几步开外地那只大手。
贾三儿先是愣了愣,随即伸出双手,抓住他的衣领使劲地往自己这边拽。无奈,他的腿上还是又挨了一箭,宋欢颜能够那双大手猛地收紧,微微发抖。
随着外面越来越小的雨声,飞射进来的弩箭也突然停止了。宋欢颜定了定神,看了一眼李公子流血的伤口,只觉胃里涌上一阵翻滚地恶心,于是,连忙别开视线道:“贾三儿,你先看看他伤口有多深?”
贾三儿颤颤巍巍地伸手碰了李公子一下,便又立时缩了回手来。“看看着挺深,这会不能轻易拔出来。”
宋欢颜闻言,仰头看了看,迅速地起身从七零八落地药柜上拿出一瓶金创药,交给他道:“先撒在他的伤口上。”
贾三儿将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接著解下自己的腰带,帮他绑住大腿来止血。
大家屏息静气地等了半响,迎春含着哭音,小声道:“姐姐,我害怕。”
宋欢颜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安慰她道:“别怕别怕。”说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突见残破的窗户外闪过一个黑影,忙俯子,望向痛得满头是汗的李公子,道:“这都是冲着你来的?”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有人轰然踹开店门,宋欢颜惊得身形一颤,本能地屏住呼吸,扭头望向柜台的边缘处。
那李公子疼出一身地冷汗,咬紧牙关抬起头,眼神犀利地看向来人。
“殿下,属下来迟了。”有人低声道。
宋欢颜循声望去,眼中闪过一丝且惊且喜的意外,唤道:“铁头”
惊魂未定地宋欢颜,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身上的冷汗将衣服与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异常难受。旁边的贾三儿和迎春都是脸色怔怔的,身仿佛还是没能从方才惊险的一幕缓过神来,几个官衣打扮的人,正在仔细地收拾着保和堂,他们总共收集出来近百只的弩箭。
王锦拿起一支弩箭,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箭头,揽眉认真思索半晌,蓦而蹙起眉头。虽然上面的三角标记被人刻意磨掉,但他还是能够辨认出来这是京城守军专用的箭头。
宋欢颜坐在他的对面,定定地凝视着他的脸,张了张口,只见他依旧一脸漠然的表情,遂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王锦淡淡地扫视了店中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宋欢颜的身上,发觉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须臾,尹世通匆匆赶到,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场景,心下暗暗吃惊,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突袭当朝的三皇子殿下。当今皇上膝下,只伴有三儿一女,分别是太子李建安,二皇子李焕,三皇子李闯和长公主李嫣。三位皇子,皆由不同后*宫妃嫔所生,所以,三人的性格也有着很大的不同。太子李建安性子内向,喜静好文,二皇子李焕为人内敛低调,军功卓越,而三皇子李闯则是和两个哥哥完全不同,他没有什么诗情才艺,也没有什么文韬武略,平时只喜欢四处游历,收罗世间罕有的古董玉器。
这次他擅自离开京城,微服私访,原打算是给父皇生辰寻一份特别的礼物,结果,却落得被人暗袭受伤。
尹世通身为青州府尹,显然要担负着最大的责任,弄不好还要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宋欢颜隐约猜到这位“李公子”的来头不小,却没想到他会是如此尊贵的人。
经过随行太医的诊疗包扎之后,李闯本人并未大碍,只是他的右腿暂时还不能行走,需要调养些时日才可恢复如初。不过,那些负责保护他的便衣侍卫,却是三死一伤,没那么幸运。
片刻,两名侍卫抬着坐在木椅上的李闯,缓缓走出药房。尹世通见了,连忙拂拂衣袖,上前行礼道:“臣尹世通叩见三皇子殿下。”
宋欢颜闻此,顾不得多想,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携着迎春和贾三儿一并跪下行礼。
许是,因为失血太多,李闯的脸色有些苍白,缓缓吐气道:“刺客的身份查到了吗?”。
王锦闻言,立时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李闯听后,眼中猛地寒意闪烁,脑海中立马想到一个人,随即忿忿地冷哼一声。那个狠毒的女人,还真敢下手
尹世通跪在地上,满脸惶恐,俯身道:“愚臣未能及时护救殿下,实乃罪该万死。”
李闯闻言,微微蹙眉,忽地将目光移向跪在他的身后,出声问道:“姑娘的店中可有人受伤?”
宋欢颜俯着身子,未敢抬头,定定地盯着地面,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回皇子殿下的话,民女店中无人受伤。”
李闯闻言,脸色变了变,继续道:“方才危险之时,多亏了姑娘的相助。”若是晚一点,那只箭极有可能就要射进他的月复部了。还有那金疮药,太医也说用得很及时。
宋欢颜闻此,把头垂地更低了,不安的说:“民女不敢当。方才眼拙,民女未能认出殿下真颜。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
李闯见她这副畏手畏脚地模样,轻轻地笑一声,道:“不知者不罪。本王不会责罚你们的,你们都平身吧。”
宋欢颜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是,站起身来,只听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宋欢颜微微一怔,但当朝皇子殿下问话,自是不能不答,于是低头回道:“民女姓宋,名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