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客栈的饭菜还算可口,只是油多盐重,惹人吃茶。大家一同下楼吃过晚饭,便各回各屋早早歇着去了。宋欢颜住的这间上房,南面的窗户正对着下面人来人往,轿马纵横的热闹大街。
宋欢颜躺在床上,侧耳倾听外面街上的声响,顿觉睡意全无,只想要过去窗边看看外面的景致。谁知,刚一翻身,就见田氏正睁着眼睛瞧她,“都折腾一整天了,你还不困?”
宋欢颜眨眨眼,含笑道:“刚才吃茶吃多了,突然精神了。”
田氏伸手点点她的小鼻尖,继续道:“赶紧睡吧。方才在饭桌上听你舅母那意思,明儿有不少的事情要办呢。你不好好歇歇,明儿哈欠连天地,多让人笑话。”
宋欢颜摇摇头,索性翻身而起,“这不困怎么睡呀?我还是起来溜达溜达的好。”
田氏闻言,语气嗔怪道:“胡闹这大半夜的,你上哪儿溜达去?”
宋欢颜又眨眨眼睛,“就去那窗边站站,看一会子外面的街景就成。”
“不成,想看什么明儿出门再看。”田氏一面说,一面拉着她重新躺好,“迎春都睡熟了,你也别折腾了。”
宋欢颜闷闷不乐地盖好被子,翻身面向窗外,眼睛瞧着地上那一格一格透出来的月光,犹自发呆。来此已有两年多的光景,却是头一回儿有机会出来见见世面。青州城这么大,想必,一定多得是她从未见过的事物。如此想着盼着,宋欢颜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只觉得自己更加兴奋,愈发睡不着觉了
徐家大宅,南书房。
光线氤氲黯淡的屋中正并排跪着三个衣裳不整的少女,她们脸上的脂粉全都哭花了,滚滚泪珠顺着腮边缓缓落下,口中喃喃求道:“二少爷,求您饶了我们饶了我们吧”
正对面的软榻上,斜卧着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瘦弱男子,他赤luo着上身,面白气弱,略显苍白的俊脸上,却带着一抹不自然的红晕。这会,正往自己的口中送一枚青白色的小药丸。
待见,眼前如此哭哭啼啼的模样,徐岚轻薄的唇角扬起一道讽笑,语调嘶哑道:“好好的,你们哭甚么?”说完,动了一动身子,缓缓趋近她们,勾勾手指道:“来,下一个该你们谁了?爷还没尽兴呢。”
三位女子闻此,身子瞬间绷得死紧,随即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满脸慌张。
徐岚没什么耐性,霍地伸出手逮住了一只纤瘦手腕,强行将那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儿压在身下,动作仿佛饿虎扑食一般粗鲁。屋中顿时*光无限,榻上已经不着一丝一缕的少女,含泪死死的咬着下唇,丝毫不敢反抗,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似睡似死。
门外忽有人影闪过,随即有人小声敲门道:“二爷,不好了。您”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怒喝打断,“蠢才赶紧开门”
屋门应声被人推开,徐岚的身形微微顿了顿,抬起头来,只见门口一股脑地涌进来十多个人,其中站在最前面的是自己的祖母和娘亲。
徐岚转而皱皱眉,露出一个极其扫兴的表情,快速地整了整衣裤。
此景此景,实在难堪无比,下人们全都垂下眼睑,不敢多看一眼。那榻上含羞忍辱的少女,强忍着痛,胡乱一通的穿上衣物,双腿颤抖着下了榻,过去和另外俩人一并低头跪好。
九女乃女乃早已气得脸色铁青,眯着眼睛扫视屋内一圈,只觉得万分心痛。只是,还未等她开口出声,旁边那抹暗绿色的身影,就先行一步,抬手重重地往徐岚的脸上甩了一个大巴掌。
“作死的孽障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冤孽,竟会生出你这不肖子来。”徐夫人的脸色阴沉,胸口气闷得好像就快要窒息似地。“罢,罢,罢你是我生的,既然我教不好你,索性今儿就直接把你打死,也算彻底干净了”
徐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张着双手扑打过去,看那架势并不像是说说而已。
屋内的人听了,连忙上前用身子将她拦住,丫鬟们忙跪下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
徐夫人被众人这么一档,顿时泄了劲,不觉就滚下泪来,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握拳直捶向自己的胸口。
徐岚吃了那一记巴掌,右边的脸颊微肿起来,可他却并不觉得疼,也不觉得丢脸,只由着小厮给自己重新穿好衣裤,好似平常一般不紧不慢。
徐夫人痛哭好一阵子,忽觉眼前一黑,随即晕死了过去。丫鬟们见了,连忙七手八脚地把她给扶回去休息。
九女乃女乃长长一叹,强压着心神,挥手示意下人们将书房收拾干净,随即双手颤抖着指着徐岚的脸,“我给你一盏茶的工夫,把自己收拾妥当再来见我。”
徐岚闻言,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半垂了眼睑。
九女乃女乃说完,转身出了屋,搭着大丫鬟碧玉的手往回走。路上,她有好几次脚下没力,险些就要跌倒。
碧玉见了,不禁出声劝道:“太夫人,您先消消气,当心身子要紧。”
九女乃女乃扯着没有血色的嘴唇道:“去把二少爷房里的下人们全都集合到一处,我有话要吩咐。”
“是。”碧玉应了一声,回头给身后的人递了一个办事的眼色。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梳洗干净的徐岚来到大厅跪下认错。九女乃女乃严厉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了一会,方才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可长可短。我本来以为咱们祖孙俩的缘分,会长长久久的。如今看来,似乎是不大可能了。”
徐岚闻言,脸色微变,抬头朝着祖母望去。
九女乃女乃不想与他对视,神情痛苦地闭上了眼晴。“下个月初,你就随着南下的船一道走吧。往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作甚么就做甚么,没有人会再拦着你。”
徐岚的眼光微微有些清冷起来,有些意外道:“您要撵我走?”
九女乃女乃闻言,依旧闭着眼睛,似叹非叹道:“家中这副重担子,你挑不起来,也不想去挑。徐家百年历经艰辛,才有今天,我不能看它白白毁掉。”
“我是徐家唯一的男丁,是您老人家唯一的孙子。若是没了我,往后哪还有什么徐家?”徐岚忽地轻笑一声,底气十足,认定祖母不会把自己给怎么着了。
谁知,九女乃女乃却提高了声音道:“没错,你是徐家唯一的男丁,可你并不是徐家唯一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