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噙月天刚亮就起床了,没有惊动南珠或是任何人,自己打了盆水,洗好脸,刷完牙,精神奕奕地去了王府马厩,把七央为她挑选的那批白色公马牵了出来。
“乖啦!”噙月学着马夫的样子拍拍它的马鬃,“姐姐这就带你去见你未来的主人。”
白马王子同志腾腾地打了个鼻响,表现地从容自如,可它的主人见到它的那一刻就没有那么镇定了。
“郡主,这是送给我的?”南珠一脸的怔忡,搞不清自家主子又要玩什么花招。
“帅气吧。”噙月献宝似的把白马推到她面前,“我专门为你买的,来!上去骑骑试试”
南珠听了她的话脸上没有任何高兴的表情,反而紧皱眉头,形似担忧,“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她答地爽快,“就是要离开一段时间,可能有机会回来也可能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原以为南珠会问她“再也不回来”是什么意思,但眼前的少女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很久以后,温柔地如姐姐般抚上她的脸,“尽量……回来吧,我们都在这等着你。”
噙月鼻头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南珠,南珠,心中轻喃这个最熟悉的名字,果然如宝贤所说,她不会质问,也不会怀疑,她只是在一边守望,给予最温暖的信任。
噙月突然想起自己重伤差点死掉的那次,南珠的眼哭得红彤彤的,那时她就知道自己不是莲宝贤了吧,但还是哭了,为真正的自己哭了。
她是喜欢自己的。
得到这一认知的噙月又汲取了些许快乐的能量,她豪迈地拍了拍身旁的白马,“以前我就觉得你的形象应该是鲜衣怒马的翩翩美少年,所以为你买了这匹骏马。”噙月说着手指头不老实地攀上她的秀发,“你一点都不适合女孩子的发髻,还是高高的马尾最适合你了。”她有一下没一下转着那柔滑的青丝,眼神溢出淡淡的悲伤,“可惜,我没有机会为你绾发了。”
南珠甜甜一笑,“怎么没机会,我散着头发等你回来。”
“好。”噙月短暂地应着,似做出了某种承诺。她把手中的缰绳递给南珠,故作寻常地说道,“帮我备辆马车,我要进宫。”
南珠听了一愣,随即释然地笑笑,“好,我现在下去准备。”
噙月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突然想到了折聆调戏她时说的那句话,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不知道将来谁这么好命,可以抱得美人归。
噙月出王府的时候没有惊动折聆和暮桀风,进了宫也保持低调,径直去找了玲初珑。
待把那盒刻着白骨字样的棋子送出去后,她又拿出一个藏蓝色锦盒放到桌子上。
“这个,帮我转交给解语。”
“这个也是棋子吗?”初珑比划着锦盒的大小,左看看右看看。
“嗯,不过材质不同,我只给你们买了白子。”她喜执白子,希望以后初珑和解语下棋的时候都可以执白子,一片清明,无垢无尘。
“你怎么不自己交给他。”
噙月咧嘴一下,牵过她的手放在胸前,“怎么,帮相公我跑个腿都不乐意,相公我好伤心。”
“你就不正经。”初珑娇嗔地点了下她的脑袋,“好,我帮你带给他。”
“好了,事情办完了,我先撤了。”噙月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初珑按住她支着桌子的手,把她扯了下来。
“走那么急做什么,陪我聊会天。”
“今天就不聊了,我有事。”
“是要面见皇上吗?”
噙月点了点头。
“那好吧。”初珑温柔一笑,“这次就放你走。”她摇摇手上的棋盒,“谢了。”
噙月走后,初珑小心翼翼地打开棋盒,那白骨雕琢的棋子上,正正方方叠着一封信。
她满心疑惑地打开信,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呈现在眼前。
“你早就发现了吧,我不是莲宝贤,毕竟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选择用这种方式跟你坦白是因为受不住你那小鹿般的眼神,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跑远了,你要追也来不及了。
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是这里很多字我都不会写,所以长话短说——
首先,是关于雅柔的事。希望你不要像其他主子那般为她寻个好人家嫁了,请尊重她的选择,小妾她啊,值得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未来,不管以后你们遭遇如何,不要擅自为她决定任何事情。
最后是我对你这个小木头脑袋的交代,我老是说南珠是蒙尘的宝珠,其实你也是一颗不小心落到海里的夜明珠,纵然被家族和世俗牵绊,却也散发着微小而耀眼的光。答应我,将来倘若遇到了关乎一生的抉择,为了自己,为了我,也请你顺从自己的心。恨不相逢未嫁时,这种忧伤不适合你。
我最好的朋友,愿你太平长安——”
噙月不能免俗地用一句太平长安表达了心中那份最重的牵挂。
初珑含着泪放下信纸,伸手抱起桌上噙月为孟解语准备的锦盒。
当她把棋盒拿出来后,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出来。
那紫色香木制成的盒身上,两个刻印的文字端现于正中央。
珍珠。
从卓然殿出来后,噙月马不停蹄地赶向御药房,她看着自己这个样子都觉得好笑。
以前她是个慢性子,做什么都慢悠悠的,现在就跟被火撩了一般,一个地方接着一个地方的跑。
呵呵,她提着裙子一边走一边乐,来到这里不过两季,却已有了这么多牵挂。
“华庭,你老乡我来看你了!”噙月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华庭的单间,没有看到正主,取而代之的是躺在窗边软榻上的一抹倩影。
噙月单是看了她的背影就生出一种怜惜之感,窗外的风刮进来吹地她一身绿裳如水波般荡漾,风吹仙袂飘飘举,芳馨满体,形容的就是这种意境吧。
“那个,请问华庭他人呢?”
被打扰的“仙女姐姐”缓缓地回过头来,噙月这次很没出息地半张嘴巴,陷入了晕眩之中。
粉腮红润,秀眸惺忪,绀发浓于沐。
如此琼姿花容,含娇倚榻的模样着实把噙月震地不轻。
她不应该说她像仙女,她明明就是仙女嘛。
“你找华大人吗,他出去向胡大夫寻药材了。”
不仅人长得美,连这声音都如娇莺初啭,微风振箫。
“你是谁?”
绿衣女子听了她很不礼貌的发问,靥铺七巧笑,柔声道,“小女子轻然棋圣座下,绿萼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