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五名官史匆匆忙忙跑上城楼上来,带头的是县典史程同先,张山长先前在县衙见过,程同先约四十五六岁,黄黄瘦瘦的,穿一身青布长衫,面目文雅,有点像后世的教书先生,其后跟着的四位,这是所谓的刀笔小史了,也就是一些类似现代的文书办事员。其中有一位还很年轻,大约只有十七八岁,长得眉清目秀,但却不停地左顾右朌,把年轻人浮燥的本性表露无疑,张山长不禁多看了一眼。
程同先知道张山长是县令大人的亲弟弟,而县令大人是个不管事的花花太岁,大小事务都由眼前这位假洋人说了算,因此对张山长还算比较恭敬!
张山长对他们说了自己的打算,程同先听了之后,说:“三少爷悲天悯人菩萨心肠,我等深愧不如,不过我有一些话,不知道三少爷愿意不愿意听?”
一听程同先这么说话,张山长对他的好感就弱了三分,他喜欢直来直去的人,比如林大敌张黑子之类的人。
像程同先这样说话的一般都是老油条子,他一定是觉得张山长不切实,不应该赈济这些灾民,但是又不好直接否定张山长,害怕得罪他,所以才委婉地说:有一些话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听,听不听的选择权在你,不过如果说得不好,你也不要怪我,是你要我说的,本来我就不愿意说,
当然,最终的结果就是,张山长还是会让他说的!
张山长无奈,只好让他说,而且让他放心地说,无论你说的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更加不会事后给你小鞋穿。说得好还有奖!说不好也有奖!
程同先于是说道:“三少爷,如果你一开了放粮的这个口子,只怕周围几个县的灾民会蜂涌而至,到时候就不是两三万人而是十几万二十万人的了,到时候,从哪里拿这么多粮食给这些人吃!
所以这灾还是赈不得,粮食也放不得,过了几天,这些灾民见没有人赈灾,自然会朝别的地方而去!”
张山长一听就黑沉下了脸,“如果本少爷一定要赈灾呢?”
程同先面不改色,“如果三少爷一意孤行,我等也没有办法,只是到时灾民蜂涌而至,万一控制不住,只怕会酿起民变!到时候只怕三少爷没法跟你兄长县令大人交待!“
我无需向任何人交待,我只向我自己的良心交待,如果不是我那些泥腿子护卫队员不认识字,我才不会求你们。
张山长哼了一声,“那么说你们是不愿意了?”
“不敢!”程同先道。
“我不知道你说不敢是什么意思,我只是问你们,我叫你们登记灾民的资料,帮助发放粮食,你们干还是不干!不干我另外叫人,且城里会写字的可不止你们几个!”
程同先身后面闪出那位年轻人,大声回道,“三少爷,我干,我帮你!”
程同先向那个年轻人瞪了一眼,年轻人毫无畏惧,挺身用更大的声道:“舅舅!”
原来还是程同先的外甥,张山长赞许地对年轻人点点头,程同先叹口气,“三少爷,不是程某心狠,程某是当心,本县没有那么多粮食救济,县仓基本都是空的,到时灾民蜂涌而来,人多粮少,本县的粮商又趁机抬价,到时只怕本县里的老百姓也买不起米,没饭吃呀!”
“这个你就放心,这次赈灾不会动用县城里的一粒粮食,赈灾的粮食我全部从县城外面运来,这下你放心了吧!”张山长道。
“虽则如此,但是灾民蜂涌而到,县里的粮商肯定会趁机抬价,还请三少爷要想个办法才是!”
“我会请县令大人出一个通告,如果哪个米店趁机抬高米价的,就封了他的铺子!”
程同先摇摇头,心想,这县城最大的米铺就有你们刘家的一份,凭刘二少爷的秉性,怎么可能封自家的铺子,但是如果刘家是这位三少爷作主的话,又不同了!
“舅舅!你别犹豫了,你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你就眼睁睨地看着外面这些乡亲一天天地饿死在荒野吗?”
“你知道什么,如果今天救了他们,明天说不定县城里的老百姓就要跟着饿死!不是我心狠,而是我不能呀!”程同先悲声道。
程同先这样做无可厚非,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今天的话事人不是他,也不是县衙内那个假扮的且令大人,而是他眼前的张山长,假冒的刘二少爷!
“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在县里担任什么职位?”张山长已经决定过滤程同先这位老顽固了!打算火线提拔一些听话的人,眼前这年轻人就不错,值得提拔!
“这是我外甥刘广仁,去年从县小学堂毕业,我见其认识几个字,于是叫他到县衙帮忙,历练一下!他没有担任任何职位!”程同先似乎已经看出张山长的企图。
你外甥又怎么样,张山长呵呵一笑,“年轻人,是应该给他们一个报效国家的机会,从县小学堂毕业也算是一个人才了,这样吧,如果赈灾这件事做好的话,我上报且令大人,在县衙给你安排一个位置,让你的能力得到更大的发挥,更好地为全县老百姓服务!”
哪位年轻人没有一腔热血,张山长这一番话,让刘广仁如孔明遇上刘备,英才得遇明主,只觉得前途一阵光明,自己的抱负即将得到施展,他现在已经把他那爱唠叨的舅舅忘得干干净净了!
程同先知道自己的外甥是一个什么人,见张山长这么一说,就知道自己输了,暗叹一口气,“好吧,我就听三少爷的吩咐,三少爷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好!就劳烦各位了,我出派出一个排的家丁协助你们!”
“三少爷!我还有话要说!”程同先又道。
“说吧!什么事,只要我能够办到的一定答应!”张山长见程同先服软,也不过分逼迫他。
“我是觉得,赈灾不一定要发米,最好熬成粥,每人一碗地发放,因为如果发米的话,灾民不一定有器具煮,而且外面天干物燥,窝棚连着窝棚,这么多人生火,一旦失火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还有就是,如果灾民手中有了米,就会引起一些抢劫事件的发生!”
原来赈灾还有这么多学问,怪不得某些电视剧中,赈灾总是跟施粥紧密相连,张山长点点头“就按典史大人你所说的办,另外灾民必须按户进行登记,户主叫什么名字,有多少个人,都多大岁数,以及会什么手艺,这些都要记录在上面,最好每户一个编号,发一个牌子!”
程同先不知道张山长的用意是什么,但是既然答应了,也就不计较了,“这样的话,我们县衙门几个人可能不够,还是得多叫一些人才行!”
刘广仁自告奋勇地说道,“我去叫我的同学帮忙,我想他们都很愿意的!”
张山长听了大喜,现在他就是缺少人才,像刘广仁那样的人才,刘广仁虽然只是从县小学堂毕业,只相当于后世的小学毕业生,但是在清朝,也算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人才了,比那些只读四书五经的腐儒强太多了,一听刘广仁还可以叫他的同学来帮忙,张山长不高兴才怪!
张山长对刘广仁说,“你对你的同学们说,我三少爷准备在家乡兴办实业,非常欢迎他们加入我们,我可以给他们一个月两块大洋的,还包吃包住,你现在就可以去叫他们,工钱从今天开始计算!不过我要那些已经毕业的,在校的不用!”
“行!我马上去叫人!”刘广之高兴地跑开了!
有了人帮忙之后,事情就快了起来,护卫队员从县仓里弄来了几车陈米,就在城外架起了一排二十来个大铁祸熬起了粥,在熬粥的期间,刘广仁和他带来的十几个同学也一字排开,正在给灾民做详细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