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大张旗鼓的离开,不知有何用意?”云隐月躺在软榻上,看向那个笑得天地失色的雍雅男子,淡然道。
“这其一嘛,就是让无情和风世子与云公主道个别,莫让他们牵挂,毕竟无情叨扰风世子这么久,要走的话也该打声招呼。无情从疏雨崖飞身而下,至今为止,在风世子眼中还是“生死不明”,难道无情想让风世子派遣风驰军搜遍整座疏雨山?”凌风吟轻摇折扇,挑眉问道,仿佛自己真的一无所知,心怀好奇。
云隐月当作没有听见,没有看见,静候凌风吟的后话。她已经让小直通知含烟,风弄影应该知道的。
“这其二嘛,自是想让有些人知道,本王才刚刚从舞影国出发,回到悠霜国还需个把月,这段时间,他们可以有很多的作为。”凌风吟笑得凤眸深沉,志在必得。
“悠霜国还有值得凌王牵挂的人,想必只有易安侯了,听闻易安侯行事谨慎,凌王这是在等他自投罗网。”
“本王的无情真是冰雪聪颖。”凌风吟兴致颇高,心情颇好,连嘴角的笑意也是越发的雅意清澈。
云隐月选择继续忽略凌风吟的言辞,一如既往地道:“我虽对悠霜国谈不上了若指掌,但是也并非一无所知。凌王告知易安侯行踪,经过凌风咏一事之后,想必易安侯不会再派遣杀手,重蹈覆辙,这安全自是可以高枕无忧,这段路程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这个把月,易安侯自以为可以未雨绸缪,不曾想到一切都是在为人作嫁,凌王以后依旧可以是名正言顺,斩草除根。”
“无情果真知我心啊。”说罢,凌风吟侧躺在云隐月身边,细细打量着这张从未对他真心笑过的绝世容颜。
云隐月对于身侧忽然多出一个人,无动于衷:“只是,我有一事不解,据我所知,易安侯并非在乎权势之人,为何凌王断定易安侯会兵行险招?”
“每一个人都有弱点,而他的弱点自然是为了我那名义上的大哥凌风喻。”凌风吟瞥了眼仔细聆听的云隐月,后者露出丝丝犹疑,他便一副无可奈何地补充道,“我那大哥也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云隐月一听,不知凌风吟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态道出这样的言语。先任凌王妃子众多,王子与公主加起来也是不小的数目,不想里面也有宫闱丑事。听闻凌风吟的母妃走得比较早,孤立无援的他小小年纪便处在这样的环境应该不易吧。
侧首,两人的容颜近在咫尺,两人的呼吸轻拂着对方的脸庞。云隐月从来没有细致地看过凌风吟,甚至他的凤眸,他的笑颜,她只知道他的凤眸深不可测,他的笑意别有用心。难怪他能藏得那什么深,算得那么完美,想必稍稍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吧。
只是此刻,但见凌风吟凤眸流盼晶亮深邃,这双眼,很美丽,带着凌风吟特有的气韵,这双眼,很熟悉,带着风凌天调侃时的温柔,只是,这双眼中的无情和云隐月是两个人,而风凌天的眼中,想必无情和云隐月是同一个人。只因,风凌天见过她真面容。
方才抵达过眉梢眼角的笑意,此刻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笑容,忽然间,云隐月觉得凌风吟的笑容有些刺眼,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略微蹙眉,纵然知道凌风吟笑容背后潜藏着常人所难以想象的经历。然而转而一想,何人背后没有故事,她如是,云意然如是,风弄影如是。
凌风吟轻轻抚上云隐月眉间的玉饰,指尖透指的冰冷,亦如他怀中的人。凌风吟的心尖不知划过一道怎样的暖流,令人莫名的眷恋。
“无情这是为我蹙眉吗?早知道这样,我该再说得煽情一点,这样,说不定无情肯为我落泪。”
冷冷地斜睨一眼满脸戏谑的男子,云隐月毫不给面子地道:“不想笑可以不笑,何必勉强自己,看着也碍眼。”
凌风吟一怔,嘴角牵起淡淡的笑意,温暖心安,可惜,云隐月已经转向另一侧,背对着他,因而没有看见那抹温柔真心的笑意。
落泪吗?曾经风凌天也说她无情无义,即便为她挡了一剑,她也未曾落泪。还有师父,无声谷与师父惨遭突变的那天,她也未曾落泪。
云隐月背对着凌风吟,闭目淡淡地道:“我劝凌王还是别低估了易安侯,易安侯可不像凌风咏那般有勇无谋。”
“无情可是在担心我。”凌风吟倾身靠近云隐月,在云隐月耳侧道,“我那王叔已经是成精的狐狸,的确很棘手,不过有无情这个仙人帮我,相信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忽然,凌风吟眼眸流转,靠近云隐月耳侧,挑起浓黑的眉,喷洒着热气道:“无情,算算日子,也有个把月了,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那道烤——狐——狸啊?”满意地看到云隐月身子一僵,全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气。
凌风吟从背后揽住云隐月的腰身,云隐月纹丝不动,懒懒地没有反抗,他凑近云隐月的发丝,轻轻一嗅,喃喃地道:“无情,我要安歇了,你不要辗转反侧,这儿路比较坎坷,由我抱着无情,无情就不怕颠簸摔着了。”
云隐月忽略这暧昧的姿势,暧昧的话语,暧昧的感觉,继续闭目养神。背后传来温暖的触感,以及稳稳的心跳,这一刻,云隐月竟然有种安心的感觉。或许漂泊太久了,只想这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
舞影国雨水充沛,河网密布,河道交错。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领略舞影山山水水。
云隐月不觉回想起当初千寻山下的情景,只是如今,她的身边少了含烟和别夜。想必含烟已经看到那一纸书信了,不知该是怎样的一种反应。
十天以来,凌风吟一直避开山道、水路,走官道,兜兜转转,已经到达舞影国通往帝都的门户——玉城。
玉城,亦如悠霜国的宛城,轻羽国的辉城,歌月国的令城,此刻人满为患。就在前不久,天地回暖,万物生长之际,王域南侧,也就是接近舞影国的一带地方,发生水灾,水灾过后,虫灾泛滥,耽误了农作物生长的时间,加之征兵敛税,流民生活清贫,入不敷出,纷纷向四国逃窜。
天下人尽皆知,舞影国为四国最富,因而,流民首先考虑的便是离他们最近最富有的舞影国。
只是,前一段时间舞影宫中发生太多的事情,风驰军四将之一的岑浩镇守定城,三将防守舞影宫,加之风弄影的谋士隐回同样两头奔走精心谋划,根本无暇旁顾。朝中官员心系于民者屈指可数,同意将流民赶出舞影国的比比皆是,亲历亲为才干卓越的近乎没有。虽然派人发放粮食衣物,但终究只是杯水车薪。流民还散落街头,无家可归。
黑色马车进入玉城的时候,依稀可见玉城街道拥挤,并非人潮涌动,只是街道两旁横竖躺着不少人,面有饥色,瘦骨嶙峋,神色倦怠,间或能听到不断的病痛申吟声,哭喊声。
此时天色渐黑,继续赶路也来不及走出舞影国,黑色马车在一家僻静的客栈前停下,客栈周围没有多少人围着。凌风吟将云隐月从车上抱下,眉目含笑,云隐月面无表情,两人仿佛达成了共识,这个动作已经习以为常。凌风吟不介意,云隐月更是随意。
客栈小二乍然见到两位风姿卓绝的人,不觉一怔,这种地方,百年难得一见如此俊逸轩昂的两人。一人笑意温和,一人淡漠无视,一黑一白,竟是这般和谐。因而,他傻傻地看着两人,根本没去思考黑色锦衣男子怀中抱着白衣如雪男子是否有违常理。
小直见此,扯着喉咙在一旁咳嗽了半天,咳得嘻嘻哈哈的脸上怒气冲冲,也没见石化的小二有丝毫的反应。小曲轻蔑地瞥了眼小直,索性上前一拍小二的肩膀,小二才有了反应,机械地转过头,挂起讨好的笑容:“客官,您几位,住店呢,还是……”
未等小二说完,小曲冷冷酷酷地道:“我们已经预定了房间,麻烦带路。”
一切置备妥当,用过少许晚膳,云隐月懒懒地躺在床上,神情有些疲惫。
这个身体越来越经不起颠簸,经过上次落崖以及贸然出手之后,至今,内息依旧有些紊乱,双腿时好时坏,整个人贪恋床榻,不是躺着,就是倚着,或是靠着,再者坐着,半月以来,她从来没有行过半步。哪怕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凌风吟亲自代劳,比如下马车,比如上楼,凌风吟仿佛乐此不疲。
云隐月猜不透凌风吟到底再想些什么,堂堂一国之王,嘘寒问暖,她可不会傻到凌风吟真的会做毫无用处的事情,这样的人,她自知心需防备,只是,如今有心无力,力不从心。
不过也已经无所谓,无论凌风吟有什么意图,反正她孑然一身,身份已经告知他,御宇令的下落也告诉他,他身边能人辈出,她的用武之地也显得微不足道,她也没什么值得担忧的。想来惟有云醉阁,可以证明她存在的价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