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月倏然而起,眉目似是染上寒冰,冷冷地道:“你要是敢动她分毫,我定要歌月国陪葬”
乐訾熠无动于衷,依然狂傲不为所动,只是朗目中同样酝酿着冰冷:“本王明日敬候佳音。”
“乐王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放人吧”云隐月冷笑。
“无情公子果然神机妙算,本王佩服。”
云隐月听得出乐訾熠言语中的讽刺,却没有受制于人的卑微,一身的傲骨不曾磨灭:“乐王有什么条件,不妨一次说个明白,给个痛快。”
“不多,就三个,本王当然希望面子与御宇令皆要,至于第三个吗,后日本王想要与无情公子一同赏日出,不知无情公子意下如何?”
说罢,不等云隐月任何反应,乐訾熠暗红蟒袍一甩,趾高气扬而去。
云隐月颓然落座,仿佛被抽离了全身的力气。她这一跪,羞辱的岂止是无情一人,还有她追随的凌风吟,或者是悠霜国吧。
独孤琰与广离的离去,乐訾熠可谓是损失惨重,不啻于自断一臂,而使独孤琰与广离能安然月兑困,云隐月“功不可没”,独孤琰与云隐月在众人面前称朋道友,交情笃定,乐訾熠难免不会怀疑独孤琰的月兑身是受了云隐月的唆使。
这是不是又是她自做孽不可活呢?云隐月苦笑,乐訾熠此举也是想断了凌风吟一臂吧,可她不是踏雪军四将,也不是南青颢,唯一有的也只有云醉阁,这想必也是她轻狂的结果吧。最近事事不顺,次次猜测失算,每每计算失策,尤其是无心之事,她竟然显得力不从心,漏洞百出。
只是,除了下跪,事情还不至于如此轻易解决,事情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乐訾熠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之人。这件事倒是提醒了她,乐訾熠对御宇令念念不忘,她曾用假的御宇令欺骗过他,那么,乐訾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索讨被欺骗的代价。
且不论她现在手中没有御宇令,即便有,她能转交乐訾熠吗?她答应凌风吟的承诺,如若背叛,无声谷该何以保全,毁了无声谷,换得无心性命或许师父也会同意吧只是,无声谷中,现在还多了云铭瑄与凤凝月。凤凝月若是现身,倾月的身份怕会引来更多的纷扰吧这又将是一场轰动天下的纷乱。
明日婚礼,怕会一波三折,横生枝节,不得不防,乐訾熠如若不做些“丰功伟业”,那便不是乐訾熠。悠霜国,他教唆凌风咏逼宫,没想过凌风吟技高一筹;轻羽国,他不惜对其妹动手,设计唆使雪山六使杀云意然,声东击西,妄图想要英雄救美,最终却是凌风吟稳操胜券;舞影国,他挑唆二十万禁卫军叛上作乱,功败垂成,丧失颜面,可以肯定的是,毫无动静的凌风吟依然是最大的赢家。
想到凌风吟,才忽然发现,从昨晚那场莫名其妙的争论,至此刻,她都没有见过那道黑色锦衣。
难道真的要靠云隐月的身份才能解这场劫难吗?
乐訾熠两者皆要,好大的胃口,就看他明日能不能装得下。
不觉间,云隐月端起手中的茶盏,握紧早已冰冷的茶水,永远也不能使她感受丝毫的温度。
明日,是否会让人有些心寒呢?
铸剑门处处红绫飞扬,张灯结彩,为冰冷而又肃穆的殿堂增添了喜气与生机,五步一喜字十步一红灯,整个铸剑门仿佛沸腾起来,原本清冷的铸剑门焕然一新。红毯一路延伸至铸剑门大厅。
虽然婚期已经缩短为七日,但是仍然难以掩饰七日下的隆重准备,七日,并非人人都能远道而来,但是位高权重之人,除了帝都和轻羽国的倾月公主,两王两世子已经齐集。五大公子尽数参加而且并非是王族的婚事,这种情况可谓空前绝后,这样大的面子,并非人人都能拥有。
第五剑与童荷,别夜与含烟都是不拘世俗之人,因而,婚礼原本的三书六礼也一应取消,迎娶的仪式也只限于铸剑门之内。
含烟与童荷都是待嫁新娘,这七日的相处,已经无话不谈,别夜和第五剑都是新郎,痴迷剑道的他们同样剑不离口。婚礼大小之事,全部交由铸剑门管家。
铸剑门的赵管家,门里门外忙个不停歇,六十来岁的身子骨,办起事来依然有条不紊,脸上挂着的笑容,从来不会僵硬,尤其是今日,看着仿佛年轻了二十来岁,这如火的热情,十足的干净,连自己儿子、孙子娶亲也不曾如此。
宾客纷纷而来,引入大厅,虽然力求节俭,但纷涌而至的四方英豪仍然不少,七日之内,铸剑门已经云集了百来人。
满是大红绫锻的大厅,身着大红喜服的两名新郎,同样沉敛,同样带着期待,一身冷漠的气息,映着满厅的绛红,渐渐柔化了。
“吉时到——迎新娘——”年迈的赵管家,一声洪亮的吼声,压下了喧嚣的大厅,众人识相地静默,等待着新娘的到来。
远处,红地毯上,缓缓行来三人,后面是一众的丫鬟,紧紧跟随。
大红新娘喜服,缀着珍珠翡翠,嵌着宝石,镶着金丝,迎着晚霞,光彩照人。红盖头掩藏了新娘的娇美容颜,随风而动间,偶然能看见两位新娘白皙的下颌,令人神魂颠倒。
两名新娘被当中一人牵引着缓缓前行,褪去了如雪白衣的云隐月,内着一袭白衣外套一件水红色长衫,眼中的淡漠一扫而尽,背后余霞成绮,煦色韶光,仿佛只是胜雪白衣镀上一层余晖而非穿上一袭水红长衫。云淡风轻的绝世容颜上,透着难得一见的柔色,不再是淡漠俯视人间的无心无情的谪仙,而是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拥有仙姿佚貌却更胜谪仙的凡人。
在众人眼中,每走一步,无情公子皆是小心翼翼,呵护有加。
登上九九八一阶台阶,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视下,云隐月同时将含烟和童荷分别交在别夜和第五剑手中,与此同时,五人各自舒心一笑。
在众人知晓或不知晓的目光中,云隐月径自登上首座,坦然坐下。
“一拜天地——”赵管家喜不自禁,声音洪亮如旧。
第五剑牵着童荷,别夜领着含烟,缓缓弯腰。
“二拜高堂——”
四人同时转身,面对着稳坐如常的云隐月,缓缓弯腰。
“极夜,拿命来。”忽然,从宾客中央飞出五道人影,服色各异,未曾蒙面,各持刀剑,飞身向别夜而去。
别夜不动声色,连眉峰也未曾抬起,只是护着旁边微微一颤的含烟。
光芒乍现间,五道惊鸿闪过,五道人影跌落,轻而易举,解决了突起的骚动。
然而,云隐月却是神色严肃,正因为这五道人影太容易落败,而这五个人还敢当着众多武功卓绝的人行刺,未免让人匪夷所思。不懂的人当然会说不自量力,微微察觉异常的人,各自沉吟思量。
“‘拭叶五剑客’,你们敢在我铸剑门行刺,捣乱婚礼,未免太不将我铸剑门放在眼里。”第五剑跨步上前,冷冷地逼视着地上的五人。
云隐月方才只是略微抬手,一招便将五人击落,但是并未伤及这五人要害,五人此刻虽然不能动弹,却还能开口说话。
五人皆是二十岁左右的弱冠男子,神色痛恨地看向别夜,忽然中间一个人开口道:“黑夜尽头断魂魄,幽冥阁第二杀手极夜,杀我们五人全家,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别夜神色如常,未曾看五人一眼,没有丝毫的愧疚,冷冷地立在原处,稳稳地护着怀中的含烟。
“‘拭叶五剑客’?莫非这名字是专门为别夜而取。”云隐月不冷不热地道,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错,‘拭叶’,‘弑夜’,我们就是想杀了他。”左边第一个少年阴狠地道。
“好张狂的名字,不妨告诉你们,就算再给你们几辈子的时间,你们也是枉为人子。”云隐月不甚在意地道,狂傲霸道的语气,比之被她称为张狂的“弑夜”,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理众人讶异愤恨的神色,不顾众人议论纷纷的话语,云隐月有些冷意有些轻蔑地道:“糜贾仁,假仁假义,奸yin掳掠少女共五十一人,这五十一名少女家人不乏权贵,买凶杀人,理所应当;厉强道,盗匪一个,官银商人帮派百姓无所不抢,得罪官府权贵,雇幽冥阁杀手杀之,自做孽不可活;刁纂,为官刁钻刻薄,横征暴敛,白银黄金只进不出,惹得贪官污吏眼红,自作自受;危贤,盗取各门各派武功秘籍,练功走火入魔,杀人如麻,无辜丧命者家人,雇幽冥阁杀手杀之,是非自有公论。梅骅……”
众人正听得云隐月说得头头是道,事事无不是巨细,无不是言之有理,感叹这五人父亲的阴险狡诈,作恶多端之时,也感慨这五人命途多舛的身份之时,云隐月却是一顿。
“怎么,心虚了,不敢说了?”
别夜眼神微动,云隐月看向地上那个依旧倔强的男子,神色一敛,声音里透着些许的无奈:“梅骅,侠义之士,但是恃才傲物,抨击上位者,言辞犀利,毫无遮掩,同样是得罪权贵,雇幽冥阁杀手杀之。你哥放浪形骸,不为世俗拘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的确是身为幽冥阁杀手极夜的错,却不是我无情的仆从别夜的错。”
“你这是强词夺理,狡辩护短而已。”男子不甘示弱地回到。
“那你想如何?”云隐月端坐首位,没有丝毫凛然的气势,却让人不由得为之一震。
“我哥曾受月落姑娘恩惠,我也知道你与月落姑娘的关系,我哥就如你所说放浪形骸,不为世俗拘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男子冷冷地指着默不吭声的别夜吼道,“我只要他自断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