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吟从屏风后转出,看到床上平躺着一人,睡姿静然,不觉一怔,一边暗恼方才太过沉思于云隐月之事,一边心生异样情绪起了捉弄之心。
敛了气息,脚不沾地地来到床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张绝世出尘的脸,如今看来,竟比以往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不仅仅只是敛去淡漠的双眸那样简单,这张脸,无端地呈现一种风流蕴藉,气若幽兰,翩若轻云出岫,精妙世无双。
不期然间,凌风吟瞥见云隐月额间的满月型玉饰,隐月隐月,莫非这满月型玉饰之后暗藏玄机,要不然以无情纤尘不染的个性或者云隐月一袭素衣毫无修饰的个性,断然不会于额间佩戴如此张扬的饰物,还有无情右手食指上的玉戒,是否也有什么样深刻的隐意?
是否需要揭下她额间的饰物,才能真正地唤醒他沉睡的记忆。而这玉饰,她到底会为谁心甘情愿揭下。
从无情到无凡到云隐月,你是否还有什么身份是我不曾知晓的,你到底是谁,还有隐瞒了什么?每一次的万不得已,你身上的秘密,便会一点一点的揭露,一次比一次让人难以置信。是否会有那么一天,你的变化会超出我容许的范围,让我不得不将你扼杀?
风凌天为了你或许可以毫无顾忌,哪怕性命,但是凌风吟不行,只是,真的到了那刻,会不会于心不忍呢?
“阴险狡诈的狐狸,竟然敢威胁我。”突然,云隐月闷闷地咕哝一声。
说我吗?
“别以为全天下就你厨艺最好,别以为全天下就你有钱。”云隐月翻了个身,侧身而卧。
是这样吗?
俊秀的面容依然朝着凌风吟,云隐月的嘴中还是喃喃自语,却不似方才的理直气壮:“虽然你做得是好吃了点,出手阔绰了点。”
忽然想起舞影国别院暗室中,云隐月睡梦中的低语,“总有一天我会烤了你这只狡诈的狐狸”,啧啧,做梦也不放过风凌天,敢情他一直所说的烤狐狸竟然是把自己往火炉里推。
“呵呵”凌风吟低笑出声,不知当他对着云隐月说出那句一同享用烤狐狸时,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心里该是何等的得意。
颤了颤眼皮,有些不情愿的睁开双眸,眨了眨眼睛,近在咫尺的俊容还是停滞不动,嘴角似笑非笑,凤眸含情脉脉,墨发披泻而下,一袭黑色里衣,胸口敞开,还能看见已经定格的细小伤疤。
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让她想起三年前的,故意让她愧疚难当,一旦被这人抓住把柄,她就没有好日子可以享受,她就永远只能低此人一等,她就永无翻身之地。
只是看着那只还未包扎的左手,云隐月强自压下心内的波澜与巨*,无视身边躺着的邪魅雍雅男子,坐起,腾空,翻身,落地。
“啧啧,动作利索了不少,三日前,可不就是一个僵硬麻痹,可不就是地上还有一堆碎片,幸好我揽的及时,宁愿被无情压在身子底下也会护无情周全,否则,无情可是寸步难行了。”
慵懒斜躺着的凌风吟,转身换了个方向,朝着落地的云隐月不愠不火地道,语气中的委曲求全与舍身成仁,让人难以忽视与逃避。
“风吟果然天生一副媚骨,只一笑便能摄人心魄,难怪师妹会向在下控诉风吟招蜂引蝶,拈花惹草。风吟若是以这副媚态现身,定能勾魂摄魄,天下自然手到擒来。”云隐月反唇相讥。
凌风吟挑了挑眉,半支撑着身体,黑色里衣又向下敞开一分,露出白皙的肌肤,乌亮柔顺的发丝轻挑地摇荡。狭长的凤眸疏懒地似阖非阖,薄唇抿成一个性感的弧度:“哦~~令师妹可是让无情好好管着我,言外之意,竟然是十分赞成我们俩的事。”
看见云隐月嘴角的那抹僵硬,凌风吟视若无睹,继续一手支颐,凤眸扫向床边的那抹白影:“不知在下是否有此魅力惑了无情,与谪仙一番鱼水合欢。”
竟然还敢不怕死的提鱼水合欢,也不知自己今早怎么晕头转向,竟然当众说出这四字。
“鱼水合欢怎能体现风吟的千娇百媚,不若**噬骨,方能彰显风吟的绝代妖魅。”云隐月面上云淡风轻内里云海翻腾,“世人皆言在下纤尘不染,在下也只能勉为其难欣然接受,为了做到世人眼中的谪仙,在下洁身自好。若论风吟,姿色上等,在下自然明白不会委屈了在下。”瞥见凌风吟凤眸中一闪而逝的汹涌,云隐月不疾不徐地道,“但是,美中不足的是,风吟这只手,实在大——煞——风——景。”
相处八年,多少有些了解这只狡猾的狐狸的短处,云隐月转身端来搁置一边的冷水,欲扯那只碍眼的尊贵的手。
在云隐月浑身上下充满毫不留情的气息下,凌风吟乖顺地提早一步伸出,端地是优雅不凡,如若不去计较那只惨不忍睹的左手。
“劳烦无情了,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凌风吟无辜地眨了眨凤眸,眼中一片笑意潋滟。
云隐月握着这只面目全非的左手,难得没有开口回应,低首细细地拭去周遭还残留的灰尘。
凌风吟颇是享受地靠着床壁,凤眸一瞬不移地盯着白色身影,含笑开口道:“无情方才的睡姿,会让人怦然心动的。”
云隐月一个不小心便狠狠擦在了伤痕上,无辜地道:“风吟连声音都是如此媚人,在下怦然心动间手不自禁,抱歉”
凌风吟仿如毫无感觉地道:“难得无情对我怦然心动,好事好事。”
忍耐忍耐,云隐月知道狡猾的狐狸的皮一向很深厚,便开始另寻它路使凌风吟闭嘴。忽然间,云隐月的眼中逝过一抹流光,何不乘此机会一解疑惑。
“风吟,在下偶然从含烟那里得到一瓶‘红尘’,能让人怦然心动不已,直至心力衰竭而亡,风吟既然如此钟情于怦然心动,在下也好做一件善事,不妨成全了风吟。”
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凌风吟颇为识相地闭口不谈,倒也不是因为“红尘”,他知道,如若他再开口一句,这女人一定拂袖离去。
毕竟这个女人还叫无情。
待伤口清理完毕,云隐月在此也无其他之事,转首的那刻,云隐月茫然若失,又灵台清明,“红尘”,如何能忘得了“红尘”,她因为红尘,在他肩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这个不喜瑕疵的人,两处伤痕皆因她而起,他似乎全然忘记了,或许隐约间记得吧?
凌风吟似乎记得一切,又似乎茫然一切,却装得无所不知,更甚者还胜券在握。深藏不露,这个人哪怕一无所知,也可以让人毫不迟疑地相信。
真相如何,或许,她还得问问含烟,其中的蹊跷,怕也只能通过药物来断定了吧。
只是,云隐月方走到门口,前脚方才跨出,后脚还在屋内,忽然月复部一阵绞痛再次袭来,头脑晕眩,云隐月无力地扶着木门,捂着月复部,指节泛白,五指仿佛嵌入木门之中。
“无情公子”小曲和小直一阵惊呼。
凌风吟听闻声音,赶至门边,抱起云隐月,略微蹙眉,乐訾熠那一掌击在她的后肩,只是她为何捂着月复部,莫非伤及脏腑,内伤如此严重吗?
“小直,去请含烟姑娘过来一趟。”凌风吟欲待转身,补充道,“尽快。”
“是,王。”
云隐月还未出声阻止,一阵痛楚再次惊扰,待暂时舒展过来之际,小直已经离去,消失得不见踪迹。
含烟听得小直仿佛片刻之后就要天崩地裂般的描述,匆匆忙忙赶来,但见云隐月如同那紫眸雪貂一般蜷缩在一起,紧紧捂着月复部,秀眉紧缩,淡漠的眼神仿佛想要暗示什么。只是,云隐月在接触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神色的凌风吟时,又收起了欲言又止的眼神。
含烟微微探脉,顿时大怒,暴喝出声:“无情,你还敢不要命的……”
话未说话,含烟感觉到床畔相陪之人并非别夜,呵斥的话语卡在了那里,脸色却好看不到哪里去。
凌风吟看着这架势,仿佛想起了轻羽国絮雪阁中,似乎也有相似的一幕,望着这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忽然而来的怒喝,凌风吟不觉心中一突。
“含烟姑娘,无情情况如何,除肩之外,还有伤在何处?”
含烟平复了心绪,看着云隐月紧紧捂着月复部,紧缩眉头,复又坐下把脉,却是神色怪异。
此时含烟才了然,也明白为何云隐月欲言又止,却又不能明言。只是,该如何向凌王交代病情呢?如若前面的不是无情公子,而她旁边的也不是深不可测的凌王,世上这么多病,随随便便都能打发,然而,哎,含烟略微蹙眉。
等含烟才从云隐月皓腕上收手,凌风吟便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询问情况。但见含烟秋水眸中先是一片怪异之色,而后了然,后又犹豫不定,最后紧蹙眉头,不觉折扇一滞。
这两个女人眉来眼去,到底想要隐藏什么?无所不知的凌风吟,自从遇到扮作无情公子的云隐月以来,不得不承认有些挫败。
“含烟姑娘,本王听闻你是无情的红颜知己?”凌风吟轻摇折扇,并不急着提云隐月的情况。
含烟不解,为何凌王突然问起这件事,茫然地回道:“世人皆知啊。”
“含烟姑娘,本王听闻探脉便能知阴阳,不知是与不是?”
含烟一怔,仿佛哪里有些不妙,迎着那双幽深的凤眸,仿佛能蛊惑世人一般,含烟似乎承受不住里面的压抑,只能略微颔首,避开那深邃的视线。
“含烟姑娘,本王曾在昨日偶遇谷前辈,偶然之下得知,无情阳脉盛阴脉损……”
“怎么可能,无情明明是阴脉,怎么可能阳脉……”含烟忽然咋舌,云隐月无奈地虚弱地微微叹息,幸好凌风吟早已知晓她的女子之身,幸好凌风吟以前不曾试探含烟,依含烟的个性,哪里经得起七拐八绕的问话。
“含烟姑娘,不知无情情况如何?”凌风吟温和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