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吟右手支颐,斜躺在床上,嘴角上扬,凤眸端详着左手,左手包扎如裹粽,不知那无情无义的女人是故意如此,还是本来手艺就不精。如若说手艺不精,流云剑就是一个例外,怎么说那把竹剑也是有模有样。如若说故意,那女人简直是睚眦必报。
经过窗户的小直,拉住行色匆匆的小曲,探头探脑,小声嘀咕:“小曲,你说王在想什么,这么聚精会神?”
“宫中有急事。”冷冷酷酷的少年毫不犹豫地道。
“可是看王那神色,怎么有些挑衅的意味。”小直坚持己见,自信自己亲眼所见,直觉告诉他,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乐王屡屡进犯悠霜国,王想必要全力反击了。”小曲冷冷冰冰地道,竟然伤害王,乐訾熠简直太猖狂了。
“王要是能将凤眸略微眯成一线,我定然相信王要踏平歌月国。但是你看王凤眸上挑,一副兴趣浓厚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要对乐王出手的样子,这眼神,有点像……”小直眼珠转了转,搔了搔头,明明很常见的,怎么一下子想不起来。
“看到无情公子。”小曲依然毫不犹豫地道,回答小直的彷徨。
“对对对,就是看到无情公子,想要调戏无情公子的样子。”小直得意忘形地嘻嘻哈哈地道,难怪那么熟悉。
“哦,本王怎么调戏无情了?”如风似缕,如沐春风,熟悉至极的温和话语,自床上传来。
小曲与小直僵硬着身体,乖乖地翻窗而入,来到床边,不约而同地垂首而立。
“啧啧,真是可惜了,可惜了你们两个……”
凌风吟声音一顿,小曲抱剑的手抖了一抖,小直哭丧着一张脸,不要赶他们回去,以后再也不多嘴了。
“可惜了你们两个没有看见无情调戏本王。”
小曲与小直心有灵犀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再次不约而同地看向床上笑得魅力无限的王,沉默,垂首,静立,等候闲言碎语的后果。
无情公子调戏他们家王?这可能吗?不过,想想也不是不可能,上一次,他们就看到无情公子凌驾于他们王的身上,除了无情公子,还有谁可以。
“小曲,可有消息了?”凌风吟不去理会方才的插曲,懒懒地问道。
“有。”应答一声,小曲递上信笺。
凌风吟单手展开一观,眉峰一索,瞬即舒展。
倩妍公主贴身婢女?这倒是奇了,拥有精湛的易容术,绝妙的轻功,精怪的心思,无声谷无凡师妹甘愿屈居人下为一婢女?难怪乐訾熠会怀疑此人的动机,以及揣测此人幕后之人。
无心此番前来,必然是为了乐倩妍之事,但凡聪明一点的人,有点见识的人,必定远离帝都,有谁愿意嫁入千疮百孔的皇家之人。无心在歌月国飞仙宫一呆便是三年,想必其中有什么缘由,而以无情对于无心的关心,这趟浑水,那个女人到了最后,想必非趟不可。
无情?无情公子?这名称,于那个女人来说,想必是虚有其名。那女人做事从来不计后果,尤其是这条命,都不知道当初为什么救她,救下来这条命也是让她糟蹋。那女人似乎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是无凡一样,这无声谷的事,果然复杂,她不是无凡,那真正的无凡如何了?难怪这女人一直开口闭口师父而非父亲。
只是如今,并非人人知晓无情是云隐月而非无凡,无情若贸然出手,帝都势必有人会从中作梗,想要赶尽杀绝,赶在这段时间,那女人真是不让人省心。
“心儿,不是师兄不帮你,师父是贤王皇攸敦,我的身份不尴不尬,可大可小,若是以前,我可以毫不顾忌,但是现在,大可以牵涉到悠霜国,我不能不有所顾虑。”乐訾熠虎视眈眈,如今又知道她的身份,她若前去,并不能保证全身而退,更何况还要救乐訾熠的妹妹,说不定,这还是乐訾熠早已设下的陷阱。
“凡师兄,我知道这件事很为难,可是倩妍公主对我有恩,我不忍心看她狼入虎口,嫁给那个残暴的皇天祁。”想起当初歌月国的那一幕,她始终无法忘怀,若是再上演一次,她不知道公主会不会……那一字,无论如何,她也不敢想象。
“心儿,先不论其它,若是救下乐倩妍,你又有什么打算?将她送回给歌月国,不啻于重蹈覆辙。将她带在身边?心儿别忘了,你已经将自己的终身托付舒相,堂堂一国公主,该以何等身份留在你身边。”救乐倩妍或许容易,但是如何安置这个有着公主身份的人却是万难。
无心一怔,她从来没有想过倩妍公主的以后,救下来之后该怎么办?她只是不想看着她心心维护的公主,孤零零地落在帝都,任人欺负。
忽然,无心双眼一亮,公主可以陪在她身边的,只要……
一个是世子,一个是公主,这不是很好吗?想至次,无心惊喜地道:“凡师兄,公主可以嫁给云意然啊”
“胡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任你指配,舒相一事已经理亏在先,如何再能强人所难,得寸进尺。”云隐月呵斥道,无心吐了吐舌头,庆幸自己还未将公主也可以嫁给凡师兄说出口。只是,师兄为何对云意然这么在意,竟然为了云意然骂她,看来事情有苗头。
赌气地揉了揉眼睛,擦了擦眼泪,无声的哽咽,当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又是一副欲哭却委屈而又倔强地吞咽着泪水的表情。
明知有假,明知是一个陷阱,云隐月还是缴械投降,怒火顿时消散,柔声地道:“每次师父生气,都来这招,骗得师父团团转,又哄得师父晕头转向。”
无心心花怒放,粘在云隐月身上,开心地道:“凡师兄~~,你与云意然有什么关系,这么关系他,还为了他骂你可爱的小师妹。”
云隐月无奈地摇首,叹息道:“连天下第一美人都入不了云意然的眼,更何况娇弱稚女敕的乐倩妍。”
“天下第一公子的眼界这么高啊”无心惊呼道,也难怪,有了云倾月那样有胆有识的妹妹,再想找一个比云倾月更甚的,恐怕无望了。何为天下第一美人,也就是说云倾月是天下第一女子,无人能出其右。
“他……”云隐月摇首之余,不觉溢出一声叹息,“并非关乎眼界高低问题,云意然是心怀天下之人,悲悯天下百姓,除非世上有一个同样心性善良关怀天下百姓之人,否则,世上根本没有一女子可以与他并肩,与他匹配。”
世上哪有那样的女子,无怨无悔的付出,不求回报,先不论女子,怕是男子,也没有几个,否则,天下第一公子就不仅仅只是一个云意然了。
“那他不是要孤独终老,多可惜啊”那样一个清雅如水的男子,真是可惜了,天下第一公子,比之凡师兄还有盛名的人,怎么比凡师兄还寡欲。这轻羽国可真不简单,天下第一都给他们占了,听说墨墨还是有名的贤相,会不会也是什么天下第一贤相。嘿嘿,轻羽国果然名不虚传。
“孤——独——终——老。”云隐月喃喃自语,她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为任何人考虑,可曾考虑过自己?他问她为凌风吟一世哀伤,值得吗?当时她是否也该问他为天下人殚精竭虑,又值得吗?
他有他的坚守,似水绵延却永不断绝的坚持,纵然她不需要他的守护,他依然故我呵护,哪怕天南地北,也不会食言,不会对自己食言。
无心伸手在云隐月眼前挥了挥手,见云隐月丝毫没有反应,大声道:“凡师兄凡师兄”
“心儿,何事如此喧哗?”云隐月回神,不悦地道。
无心嘟了嘟嘴,不满地道:“凡师兄,你又为那个云意然失神了,我听他们说你倾慕他,本来还不信,现在不得不信。”
云隐月一怔,有些事的确不该与这个言行古怪的师妹说,难保又会蹦出一句比之招蜂引蝶更疯狂的话语。
“心儿,给师兄说说你出谷之后的事情,以及与舒相,与乐倩妍的事情,这样,师兄也有所决断。”
无心一听,顿时神色严谨,这可是事关墨墨和她的大事,还有倩妍公主的大事,不能开玩笑。
“凡师兄,你也知道我是老幺嘛,我十五岁出谷之后,无依无靠,多可怜啊,后来遇到拦路抢劫,我突发奇想,这拦路抢劫多伤天害理啊,于是我就想去劫富济贫,不负师父所教,物尽其用。”
云隐月嘴角一抽,继而继续听无心叙述。
“我又想该从何地开始呢,先东西后南北再中间,还是先中间后南北再东西,还是……于是,我在钱币一端标了一个记号,由它决定去哪里,它果然不负我所望,指向了财源滚滚金山银山的舞影国。
呆了三个月,舞影国也逛遍了,我又受了钱币的指引来到轻羽国。本想回无声谷看看师父老人家,又怕他骂我没出息,只会劫富济贫,于是,我满心伤痕地到了云城。
当时我在繁华的一笑楼旁边游湖,想找找谁比较有钱,想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让师父对我刮目相看,哪知就那样一抬头,看到了窗边月白色长衫的墨墨,还有他唇边那淡雅一笑,让我无限神往,果然如云隐月所说一样,言行不凡,举止大度。于是在轻羽国,我忘了劫富济贫的使命,将与墨墨有关的一切都打探了一番,墨墨的相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没有哪处是我不知道的。”
云隐月眼角不自然地一颤,原来这丫头早已觊觎舒墨之,难怪一副急切的样子。黄花菜都凉了,亏她说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