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月色正茂,山下小镇上,正逢夜市,格外热闹。
大街上,走来两人,一男一女,寻常的样貌,一人笑着看向前方,一人嘟着嘴看向别处,仿佛吵架的小两口。
只是,当素衣女子看到小摊上热气腾腾的食物时,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抓过黑衣男子的手臂道:“我饿了。”
回到凌风吟的别院时,已经有些晚了,云隐月匆匆交代几句,避开众人,便去换装应约,至今还滴水未进。既然是凌风吟自己说要暂时抛开身份,当然现在的他就不是尊贵的凌王,自然能宰就宰,而且来得匆忙她真是身无分文。
凌风吟异常好说话,也没争辩就在小摊上坐下了。
“两位客官,要点什么?”老板一边下面,一边亲自问道。
“一碗馄饨。”云隐月点道。
老板奇怪地看着两人,这两人的衣着也不像是那种需要两人吃一碗馄饨的穷困潦倒。
“两碗馄饨。”凌风吟纠正道。
老板这下不奇怪了,想必两人正在闹变扭,所以才会顾不到另外一人。
“好嘞,两位客官稍等,馄饨马上就到。”老板将面捞上来,放了点调料,就端给等着的客人,之后便下馄饨了。
云隐月斜着眉毛,像是发现惊天大事一般看着凌风吟:“你也要吃?”
凌风吟没有回答。
云隐月撇了撇嘴,倒了一杯茶,一边等一边喝。
两碗热腾腾的馄饨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了,云隐月左手拿着勺子右手拔出筷子就开工了。
吃了几口,云隐月便也没了兴致,现在这个身体,吃什么都有些食不知味,吃多了便觉得有些不舒服。
抬头看了眼凌风吟,左手垂着,右手摇着折扇,馄饨端上来,还没吃过一口,云隐月嫌弃道:“像你这么挑剔的人,会吃才怪,刚才还以为月亮从北边出来呢。”
“这本来是给一个饿死鬼准备的,哪知道那个饿死鬼看不上,连饿死鬼都看不上的东西,不吃也罢。”凌风吟瞧了眼云隐月碗里还剩下不少的馄饨,凉凉地道。
云隐月本想往身后看看老板是否有听到,哪知才想着要转头,人家老板已经站在旁边,沉着一张脸道:“这位客官,我张五做的馄饨在这条街上也是远近有名的,你这样说话,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云隐月看着凌风吟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又觑了眼旁边好像要打架的老板,当下扯开嘴角,赔罪道:“老板,我们当然知道你的手艺了,你做的馄饨皮薄馅多,远近闻名嘛,不过他今天在山里碰到野猪了,被吓得魂不附体,现在还有些余惊未消,说话颠三倒四,你不用管他就是。”
“这样啊……”老板看看嘴角含笑的黑衣男子忽然间变了脸,好似的确有些神情不多,当下便好心劝道,“小娘子,你可要好好照看你家相公,我张五还算比较好说话,如果要是在其他摊上也这样,可保不准别人会放过他。”
云隐月嘴角僵了僵,凌风吟又是一脸嘴角含笑,老板一看,越发觉得这黑衣男子的确是被吓得不轻,才会一会儿笑脸迎人一会儿眉头紧皱,阴晴不定。
云隐月这下更没胃口了,示意凌风吟付钱走人,但是凌风吟好像看不懂一样,坐在那里摇扇,一派享受的模样,看得老板觉得甚是惋惜。
云隐月索性走到凌风吟身边,伸手要钱,奈何凌风吟装作没有看到,还将那碗没有动过的馄饨放在云隐月摊开的手上。
云隐月迎着老板摇头叹气的视线,当下砰的一声放下碗,从凌风吟身上找钱了。翻了他的胸口没钱,翻了他的腰带也没钱,翻了他的袖口也没钱,当下,云隐月的脸色变了。
云隐月抱着凌风吟的双肩,凑到凌风吟的耳边笑着轻声道:“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带钱?”
“你说呢,为夫今天被野猪吓到了,魂不附体,怎么知道钱在哪里?”凌风吟不响但也不轻地道。
“你没带钱应该早点说。”云隐月轻声抗议道。
“娘子不是饿了吗,为夫怎么忍心让娘子挨饿呢。”凌风吟一手揽着云隐月的腰,一手摇扇道。
“算了算了,也就是两碗馄饨,小娘子,你还是带你家相公回家去吧,他这样子,想必真的受了很大惊吓。”老板看着两人相拥着在为不能付账发愁,这年头生活不易,便想作罢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云隐月僵笑着一张脸,想要去夺凌风吟的折扇,至少这扇子当了还是值不少钱的。
凌风吟见这架势,无奈地从云隐月的腰月复取出碎银中的一个,抛给老板。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在她眼前划出一道弧度落入老板的手里,云隐月气不打一处来:“你骗……”
“娘子,为夫忽然记起把银子放在你身上了,你怎么都没有察觉呢。”凌风吟很是无辜地道。
“客官,这是找你的钱。”老板乐呵呵地回头找了些铜板给凌风吟。
“娘子,还不收好一些,不然为夫忽然魂不附体,不一定能记得把钱放在哪里。”凌风吟提醒一旁还瞪着她的云隐月。
“小娘子,你家相公还真是不错,让你管钱,这年头,这种人已经不多了。”老板笑呵呵地道。
云隐月朝着老板也呵呵一笑,拿着钱拖起凌风吟就走。
走出一段距离,云隐月右臂胳膊肘一撞,凌风吟好像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一手折扇就势一挡,一手禁锢住云隐月的左臂,在旁人看来,就好像丈夫揽着妻子的腰正在街上欣赏散步,要多甜蜜就有多甜蜜。
老板看着亲密走在一起的两人,微笑叹道:“难得这么恩爱啊”
“娘子……”凌风吟好像叫上瘾了,才自然而然地出口,就遭到云隐月一记凌厉的白眼。
“女人,刚才可是你先挑起的。”凌风吟为自己辩白道。
“还不是你废话很多。”云隐月不居人下,“还雍雅绝伦呢,真是叫人咋舌。”
“女人,我可是关心你呐,没吃前你是虎视眈眈,等真的要吃了你又食不下咽,我当然是以为这种东西难以下咽了。”凌风吟表现出一派光明磊落的关心。
“尊贵的凌王殿下想必对自己的手艺太过自信了从而导致目中再无他人可以比拟以致认为这世上你的手艺是独一无二。”云隐月靠在凌风吟的怀中,微微偏头道。
“可以这么认为。”凌风吟坦然接受。
“把你的手拿开一点。”云隐月自知有些时候说不过凌风吟,也知道凌风吟的脸皮有时候可以比拟城墙,所以决定终止话题。
“你先放下抵在我胸口的手臂。”凌风吟在云隐月耳边讨价还价道。
“一起。”云隐月也不是能吃亏的角色。
正当两人默契地想要放开之时,凌风吟眼神忽然一凛,揽着云隐月避到一处胭脂水粉前,随手拿起一个胭脂盒。
“这位公子,你真是好眼光,你看,你母亲子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有些底气不足,这胭脂给你的娘子涂上,自然又清新,马上容光焕发。”摊上的老婆子马上介绍起自家的东西。
“我家娘子已经够容光焕发了,再容光焕发,说不定会跟别人跑了。”凌风吟难得担忧地说笑道。
老婆子想必还没见过这样说笑的,当下有一瞬间的尴尬和不知道该怎么招架。不过当知道两人没有买的打算,老婆子就有些不高兴了,正准备赶人。
凌风吟见识过的人何其多,看出老婆子不耐烦的神色,便从腰间掏出碎银放在一堆胭脂水粉之间。
这下老婆子真是看不懂这两人了,说话间不是不买吗,怎么又买了,难道想让他的娘子跟人跑了?
凌风吟打开胭脂盒,沾了点胭脂就往云隐月脸上涂,人皮面具本来就不如真人的脸皮,这样涂上去的确有些人气。
“老板,你先招呼其他人,我跟……我家相公再看看其他的。”云隐月打发老婆子先到一边去,自己正想问些事。
老婆子拿着钱,当然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当下便招呼其他人了。
凌风吟听着云隐月的话,颇是享受的模样。
“喂,刚才你看到谁了?”云隐月刚才趁机向四周看看,除了一个穿白衣服的男子有些可疑外,其他人没什么不妥,还没看过凌风吟躲避过谁,这实在让云隐月有些好奇。
“一个你应该不喜欢的人。”凌风吟从实招来,随手又拿起画笔,开始为云隐月画眉。
看凌风吟熟能生巧的样子,云隐月试探地问道:“以前那么多女人对你芳心暗送,你是不是辜负过谁?”
这街上来来往往的女人也不少,这种可能性比较大,而且两人现在是易容,说不定三年前的那些女人就认得凌风吟现在的这张面皮。
“这么说来,你不喜欢我喜欢过的女人吗?”。凌风吟挑着云隐月的疏漏道。
云隐月僵了僵嘴角,才问道:“刚刚那个穿白衣服的人是谁?”
“你应该在某个地方见过这种衣服才对。”凌风吟转过身,看着穿白衣服的人离开的背影道。
云隐月脑中晃过几个地方,猛然眯起双眼:“残心渊。”
“说了应该不是你喜欢的人。”凌风吟无关己事的道。
“看他武功底子不弱,应该不是泛泛之辈,但我在残心渊应该没有见过他,而且残心渊没有其他陌生男子出入。”
“他叫宣听,的确不是泛泛之辈,不过胆识有余谨慎不足,还有些急功好利,比起他的弟弟可能要逊色些,我那舅父的确挺看重他的。”今晚的凌风吟,坦诚的有些让人怀疑。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我一直在想,汀城那里的男丁是不是都在残心渊里。”云隐月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道。
“完全有这种可能,残心渊有很多地方你没有去过,而且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去的。”凌风吟看着云隐月的表情道。
“听你的口气,好像你也是一般人的行列。”云隐月见那人没了踪影,回头看凌风吟。
“不幸被你说中了。”凌风吟扬了扬唇角,加深了笑意,“怎么,有没有兴趣去看看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没兴趣,而且即便我们不去,你不久之后也会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云隐月拒绝道,她知道他绝不会做无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