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凭着什么找到凌风吟的,当云隐月看到那抹身影的时候,凌风吟已经去掉人皮面具,正坐在火堆旁,身侧放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盒子、碟子、酒壶、匕首……面前架着一个火架子,火架子上正悬挂着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理干净的野鸡。
野鸡身上散发着渐渐诱人的气味,随着凌风吟不断翻转和在上面洒了些调料,那浓郁的香味已经勾起云隐月的胃口。
“还以为你跟丢了呢,这么大个人还不如一个孩子听话。”凌风吟头也没抬,动作优雅地又洒了些调料。
云隐月在凌风吟身边坐下,凌风吟马上就指派命令了,将翻转野鸡的任务交给云隐月。
看着云隐月那双除了那道伤几至深还没有恢复的伤疤外而带着苍白的手,凌风吟下了结论:“这些年有含烟姑娘伺候着,你应该比我还养尊处优吧。”
“你也不见得有多兢兢业业。”云隐月看着凌风吟本来应该完美但由乐訾熠添加了丑陋伤口的双手,礼尚往来道。
凌风吟扔了一把匕首给云隐月:“烤得差不多了,想吃自己动手。”
“你不吃吗?”。云隐月有些狐疑,这么好,要走了还有一顿亲手做的晚餐,这个晚上逛下来,他好像滴水未进,好歹她已经吃了几口馄饨。
“我怕这一只还不够填饱你。”凌风吟用丝巾擦了擦微带微尘的双手,便摇着折扇坐在一边,端起酒壶饮起酒来。
“我又不是饿死鬼。”云隐月咕哝起来,但面对野鸡的诱惑,她还是选择先吃为妙。
拔下一个鸡腿,云隐月嗅了嗅,果然香味四溢,一看就是又脆又软又入味,咬了一口,果然不负她的期望,味道还如从前一样,叫人回味无穷。吃他亲手做的东西,果然比那些摊子上好一些,本来应该油腻的东西,但是吃起来就是不觉得腻,甚至比那些清汤的馄饨更有清淡的口感。
当真是有些被凌风吟说中了,云隐月本来觉得自己的胃口应该会比较小,但是不知不觉间,一只烤鸡就这么失了两腿,断了两翅,没了身体,渐渐消失于无形。
“女人,以后吃不下东西也得多吃几口,像你这种皮包骨的身体,称斤卖都比别人便宜。”凌风吟放下酒壶道。
本来感觉挺伤感的,但由于凌风吟的最后一句,云隐月觉得这人还是本性难改的,大煞风景的。
“女人,填饱了没?”看着云隐月消灭掉一整只野鸡,凌风吟打趣道。
“勉强吧。”云隐月在吃的这一方面,还是比较诚实的。
“女人,过来。”凌风吟坐在那里不动,勾手召唤云隐月,这样子,感觉还是有几分奇怪的,不过云隐月念在那只烤鸡的身上,便不去计较凌风吟的随叫她的随到。
凌风吟看着云隐月的嘴,递来一条丝巾,不由分说地道:“先把嘴擦干净一点。”
云隐月仍旧一副鄙夷的样子,拿过丝巾胡乱擦了一下:“有什么事说吧?”
“第一,离开之后每日一封家书报平安,无特殊情况,还要报告行踪。”凌风吟提出自己的条件。
“行踪?”云隐月警惕地看着凌风吟,这有必要吗,报平安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报告行踪,本来这件事就应该秘密进行,还这么大张旗鼓告诉他。云隐月抓住了行踪两字,却没有抓住每日两字。
“有异议吗?”。凌风吟闲闲地问道。
看着凌风吟那模样,云隐月心下有了摇摆,这情况,报告行踪可能会安稳一些,否则指不定会有什么变故,当下云隐月摇了摇头:“可以。”
“第二,希望设计抢人的是无情公子而不是月落姑娘。”
什么意思?云隐月眼眸一转,倒吸一口气:“你放心好了,一件衣服影响不了一个人的想法。”
“第三,也快亥时了,把人皮面具撕下来吧。”
云隐月模了模自己的脸:“反正你又不缺人皮面具,这个不如给我了吧。”
“女人,以后你还是无情,不需要女人的东西。”凌风吟没有商量地道。
“小气,有本事自己来拿。”云隐月才不是那种能完璧归赵的人。
凌风吟还当真伸手要撕人皮面具,云隐月猝不及防往后一仰,却因没有坐稳身体往后倾,临时手忙脚乱凌空抓了凌风吟的双臂,被这样一带,本来想要作罢的凌风吟还来不及收回便扑在云隐月身上。
“女人,还记得虎落平阳被犬欺吗?”。凌风吟鼻子贴着云隐月的鼻子,嘴角挂着一抹邪笑。
幸好背后不是石子,不然一定身受重伤,现在居然还跟她提什么虎落平阳被犬欺,不是他,她也不会这么狼狈。
“女人,你不觉得报应的时机到了吗?”。
“什么报应时机?”
还没等云隐月想明白,凌风吟已经俯身吻上她的唇,云隐月一怔,才想起几个时辰前自己轻薄他的举动,这才明白所谓的报应也就是所谓的报复。不甘示弱的她当下回吻过去,想要反客为主,但是这一次,凌风吟怎么会落于下风,让送上来的佳肴没有尝过就端下去。他一手箍住云隐月的手,将云隐月锁在狭小空间动弹不动,一边对云隐月激烈的反应很是满意地回应。
两人内力也算深厚,也比较好强,当下你来我往,毫不退让,不知道唇舌纠缠许久,见云隐月有些喘不过气,凌风吟便也渐渐放开钳制。
哪知凌风吟才稍稍松动,云隐月便见机反扑,然而凌风吟还是快人一步,才松开的手又再度禁锢了云隐月:“女人,看来还是不能对你太好。”
云隐月不能动弹,咬牙道:“这便是叫好吗?”。
“你这里可是刚刚不声不响地接受了我的好意。”凌风吟指了指云隐月的肚子,却意外地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似乎好像是他刚刚扔给她的胭脂盒。这女人果然嘴硬的很,口上说不要,暗自里还是收下了。
“不过一只烤鸡,以后还你就是。”云隐月不屑道,仿佛没有察觉到凌风吟的发现。
凌风吟一副深思状,思了很久才道:“你确定你的手艺能下肚吗?”。
云隐月被这句话一噎,想起汀城为打探消息而做的大顿饭,应该很惨不忍睹吧。
凌风吟率先站起,顺势扶起云隐月:“女人,以后不要再这么失魂落魄,仿似这三年来失忆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一样。”
云隐月身形一滞。
“走吧,云逍应该已经在山脚等候了。”凌风吟望了望天色,已然是亥时了。
下山的这段路,两人一路无言,山脚下,黑色马车还在等候,马车外边,蓝衣少年和黑衣少年坐在车驾上,有一言没一言的说着话。
云隐月站在马车身后,凌风吟走到马车前面:“云逍,一路上好好照顾无情。”
“是,凌……大哥。”云逍跨下马车,侧首就看到云隐月的身影。
“风吟,在我回去之前的这段时间,希望稍稍照看一下别夜和含烟。”云隐月带着请求道。
凌风吟顺着云逍的身影看了一眼云隐月,点了点头便跨上马车:“小曲,走吧。”
马车缓缓起动,凌风吟缓缓闭上眼睛,感到马车外边的脚步声渐渐响起,两道衣袂翩跹的身影,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终于还是走了。
合上黑色金丝折扇,凌风吟掀起窗口的帘子,折扇向下一点,复又收回马车之中,马车依然稳稳朝前行走。
树林中,悠闲地踱着两人,素衣如雪的女子淡定从然,蓝衣少年紧紧跟随在后。
“逍儿,含烟有没有说什么?”云隐月负手问道。
“含烟姐姐仍旧抱怨月姐姐没让她随行,别夜大哥仍旧担心月姐姐安危。”云逍照实道。
“逍儿,这次事情很复杂呢。”云隐月微微一叹,分别前的胸有成竹,顿时化为一片愁云。
“月姐姐不是已经有打算了吗?”。云逍一脸的信任,丝毫不曾怀疑天地间还有他的月姐姐办不成的事情。
“那是骗含烟的,含烟若是追究起来,今夜便走不成了。”云隐月一边走一边叹息,看看月色,索性寻了一块岩石坐下。
“月姐姐,那现在要怎么办?”云逍尾随云隐月落座,忧虑地问道。
“以不变应万变,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要好好睡一觉。”说罢,云隐月伸了个懒腰,闭上双眼,双手置于月复上,左手有意无意地婆娑玉戒,“逍儿,以后叫我姐姐,这月字,容易暴露行踪。”
“哦,姐姐,那你先好好睡一觉。”云逍盘膝坐在云隐月身边,静静守候。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夜凉如水,清景无限,只是,难以成眠。
本来她可以借云隐月的身份劫人,但现在,乐訾熠已经知晓了无情就是云隐月,明摆着会设下陷阱,等着她自投罗网。乐訾熠不会说出无情就是云隐月,但不代表他不会借他人之口宣扬。
乐訾熠杀她之心,大部分人心里一清二楚,她更是了若指掌,因此也好防范。乐訾熠这一难,是意料之中,还在其次,她最担心的还是轩辕复。
如若让他知道无情便是云隐月,怕是不会善了,而且,他还在暗处。无凡忽然之间变为云隐月,难保有人不会去追查云隐月真正的身份。
而她的身边只有一个云逍,别夜的忧虑不无道理。
最近,惊鸿游龙的出现太过频繁,这是不到万不得已才动用的势力,而如今,并非时机。
乐倩妍只是私事,当初还以为可以袖手旁观,牵扯不到她,哪知一转眼,她又揽上了一件事。
照行程,再过五日,迎亲的队伍便从歌月宫出发了。仪仗达到帝都,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三十来日,似乎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呢?
劫人,以前并非没有做过,但劫公主还是头一遭。没想到第一次带云逍行事,便是劫人,真不是一个好印象。
势单力薄之时,惟有智取,此其关键时刻,乐訾熠断然不会派遣越蛟军护送,但在歌月国下手,不是明智的选择。
若在皇域,月城有重兵把守,不易取得,中途哪里可以下手?出了歌月国令城,便是皇域范围,皇域之大,是四国地域之和的两倍,但也只有歌月国与帝都之间,路途较为平坦,因而途中难以设伏,难以出手。
看来只能浑水模鱼了。
云隐月这边相安无事,然而凌风吟这边却将起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