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首离去之际,云隐月的余光瞥见一墨色饰物,再次停驻在玉饰摊前,她细细地看着一枚墨兰玉饰,色泽暗沉,墨兰玉饰旁边,还有一雪兰玉饰,同样是光泽晦暗。两枚玉饰呆在角落,更显得黯淡无光,不能与其余之物相比。
“老板,此物……”
“公子等等,这两枚玉饰还有更好的。”老头截断云隐月的话语,欲转身取物。
“不必了,就这两枚,老板也开个价吧。”
老头见此,赶忙絮絮叨叨地道:“公子手上这两枚玉饰是从鱼月复中剖得的,本来以为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惜一直暗淡无光,样子虽然还可以,但是不似老婆子做的那样干净,公子不妨看看老婆子做的再说。”
见素衣男子微微含笑,给人的感觉同样是可有可无淡泊的表情,没有转圜的余地,老板也放弃取货的念头,也算和气地道:“这位公子既然喜欢,就送于公子吧。”
云隐月挑眉,赠送之物,那便是无价,无价可以有两层含义,一便是一文不值,还有可能是无价之宝之意,少说也该意思意思,否则怎么起到应有的效果。于是,云隐月从袖中取出碎银,置于两枚玉饰旁边,顺手牵过两枚墨兰雪兰玉饰,转身离开。
“多谢公子,两位公子慢走。”老头笑得合不拢嘴,客客气气地送走两人,这年头,生意不好做,今日真是好日子,出门不久便遇上一个出手阔绰的人。虽然是个识货的人,但是挺好说话的,一说就成,否则,都不知会卖个什么价钱。还有那两枚玉饰,根本不值钱,这公子竟然也给了一两银子,哎,好人不多了。
“公子,你好厉害,一看便知道真假?”待离了摊子,捧着锦盒的云逍一脸倾佩地道。
“虽然跟那个谁混了一段时间,但是这类玩意,我也只是略懂皮毛。”云隐月转了转手中的两枚玉饰,坦然道。
“可是刚才看公子欣赏的样子,好像行家一样。”云逍一副狐疑的样子。
“是吗?方才我只是随便问问,虚虚实实嘛”云隐月微微一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啊?”云逍大吃一惊,惊呼道,慌忙又捂着嘴,小声道,“那公子,我们有没有亏啊?”
云隐月略微沉思,又似乎在回忆什么,淡然一笑:“看那老板样子,应该有吧。平常一切用度,都是含烟操持,我几乎不买东西。”就算以前,也是用那个谁的钱,她又不用担心花穷了他。
云逍跟随云隐月转了个弯,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好奇地问道:“公子,你明知道这玉饰是假,为何还要买?”
“谁说这两枚玉饰是假的。”云隐月又是一笑,笑得有点狡黠。
云逍奇道:“这两枚玉饰颜色黯淡无光,怎么看,也不像是真的。”
“呵呵,也对,不过绝对不能便宜了那个谁,假的也要是真的,这样才算有诚意嘛”
虽然听得出云隐月的口气有些强词夺理,但是,云逍能看得出他的月姐姐心情似乎很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别院,走入凉亭。已是七月,虽然已是初秋,但是时至午时,天气依然有些炎热,方才稍稍逛逛,便有些乏了。
“逍儿,将左手伸出来。”云隐月打开扁平的锦盒,取出一条雕刻凤的锦缎,对云逍道。
云逍听话的伸出左手,不解地看向云隐月。
云隐月将锦缎系在云逍左手,瞥了眼欲要拒绝缩手的云逍,一副不容拒绝不许推托的坚定表情。
云逍忽然想起什么,不想重复当初收下木牌时的样子,于是乖乖地坐着,等着云隐月打了个结。
“逍儿,这寓意着凤求凰,哪日遇到心仪姑娘,将其中之凰送于她,知道吗?”。云隐月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开导着懵懂的蓝衣少年。
“姐姐,这还是先放在你那里吧,这心…….仪…….姑…….娘,还是以后再说吧。”云逍显然有些羞赧,结结巴巴地道。
“罢了,看你这样子,以后若是遇到心仪姑娘,跟姐姐说一声,姐姐替你求亲便是。”
云逍方舒了一口气,随意抬首间,但见别院上空盘旋着一只墨鹰,霎时飞冲直下。
“姐姐”云逍一声惊呼,便想要站起,云隐月细细一想,恍然大悟,袖中一闪,墨玉笛一转,按住云逍的手。
“莫急,这是寻我的。”
墨鹰停驻在墨玉笛之上,扑闪了两下翅膀,高傲地俯视两人,脖颈一圈金色羽毛,显得高贵不凡,一双黑珍珠似的鹰眸,黑暗晶亮。
“啧啧,果然是招鹰引蝶,马如其人,蝶如其人,连鹰也如其人,狐狸就是狐狸,真是物以类聚。”
墨鹰展翅扑闪抗议一番,仿似不同意有人诋毁它的主人。
云逍细细打量趾高气扬的墨鹰,凶狠异常,但安静下来也有那么几分稳重,好奇地道:“姐姐,我听人说,鹰也可以传信,而且是十万火急之事,这墨鹰,是不是也是用于传信?而且来寻姐姐,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云隐月撇了撇嘴,哪是什么要紧事,无非是家书而已,每日一封,前天才分别,不过昨日忘记了而已,一两天又不会出事,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连墨鹰也动用,派来的家伙还这么狂傲。但她不得不屈服,否则,保不准那个谁又来有意无意的添乱,还一副无辜的样子。
云隐月看了一眼手边的墨兰玉饰,又是狡黠一笑:“逍儿,笔墨伺候。”
与云隐月所在博城相距两个城池的胥城,雅致的别院中,迎着脉脉余晖,小曲迎来墨鹰,给亭中品茗的凌风吟奉上信笺。
“王,无情公子家书。”
家书,这二字可真值得咀嚼咀嚼。
无情重视承诺,但是无情还是云隐月,那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可是丢三落四,忘东忘西,你不提醒,弹指间便能将她不关心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展开信笺,信笺中掉落一物,滑至手中,墨兰玉饰,黯然无色,一怔之下,凌风吟颇有兴味地品味云隐月信中的言词,字迹隽秀,透着无情的淡漠,带着云隐月的无忌,含着不情不愿,却又迫不得已,委曲求全。
“闻风遇刺,吾弟逍儿甚是挂念,吾心知狐狸千年道行,定然尚在人间,惑乱天下,逍遥快活。吾虽有忧虑,但甚为放心,念风大度,成全此行,特献此玉,取自鱼月复,不知是否占血带腥,一两银子,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有一事,望风三思,风之使者,尊贵不凡,莫要大材小用。”
“呵呵……”凌风吟轻笑出声,连凤眸中也染上一层温柔的光晕,总有一天会被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气死。
指尖细细婆娑着墨玉,占血带腥?一两银子?果然是别出心裁,难为她精心挑选。不过,若是那个无情无义的女人送得,占血带腥又何妨,想要从那个女人手中得到什么,比登天还难,难得那个女人会主动送礼。
举起墨玉,映着斜阳,墨玉内里流动着光泽,凌风吟凤眸一眯,将墨兰玉饰临近观看。
“呵呵”凌风吟再次轻笑出声,那女人真厉害,竟然以一两的银子买得传说中的墨雪兰玉,此物还是曜朝轩辕恒,那个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修帝,携带心爱的女人逃离皇宫,不慎遗落海中。这墨雪兰玉,一旦失了人气,便毫无光泽,如今也有三百多年的历史,黯淡至此,也是应该的。如若他没有猜错,那女人的手中还握有一枚雪玉,这可是无价之宝,那女人竟然轻易送人,言词中还志得意满。如若告知她真相,会是如何呢?
还是罢了,那女人或许连同雪玉也会一并赠送与他,这样就没意思了。
“天哥哥,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轩辕芷轻移莲步,缓缓自亭外而来,体态轻盈,貌若天仙。
凌风吟有条不紊地收起信笺,交予小曲,指尖翻转之际,墨兰玉饰已经滑入袖中,黑色金丝折扇“唰”的一声,袭袭凉风,扬起几缕墨发。
“芷儿,昨日受了些惊讶,怎么不好好歇着。”凌风吟恢复温和的笑意道。
“还不是被天哥哥吓的,含烟姑娘在天哥哥房中呆了三个时辰,小曲和小直一脸忐忑不安,含烟姑娘出来时脸色苍白,仿佛受到惊吓的样子,我还以为……”
“权宜之计罢了,芷儿如此担忧,是我欠考虑了。”凌风吟扶着有些余惊未歇的轩辕芷坐下。
“天哥哥没事便好,只是为何含烟姑娘一脸惊吓?”想起昨日的事情,总觉得心惊肉跳,却又有些匪夷所思。天哥哥受伤昏迷,含烟姑娘在房中整整呆了三个时辰,无声无息,静得可怕。既然天哥哥没事,为何含烟姑娘还会有那样的神色和表情。
凌风吟凤眸中闪过一抹流光,乍然间又仿如烛火熄灭,归于黑暗。
“商量一些事宜罢了。”凌风吟一句带过,不想再此事上多做停留,“芷儿,舅父何时能到?”
轩辕芷嫣然一笑:“爹爹近日便能赶来会合。”
“如此甚好。”凌风吟微微一笑,黝黑的眼眸里,有着一闪而逝的危险,轩辕复跟在他身边,做些什么事情,他也应该可以明了些。
“天哥哥,今日是乞巧节……”轩辕芷低垂着头,没有看到凌风吟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
“委屈芷儿了,第一次带你出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本应该带你出去好好走走的。不如这样,我让忆香与映真陪你一道再出去逛逛,如何?”
“天哥哥受伤,我若出去,岂不是说不过去,而且昨天出去发生那样的事故,在回去之前,还是不要出去为好。”轩辕芷体贴的一笑,眼中带着一丝失望的神色,那一缕强颜欢笑,凌风吟看在眼里,轩辕芷看了眼未曾离开的小曲,想必还有事,于是便道,“天哥哥,我先歇息了。”
凌风吟略微颔首,看着轩辕芷失落地离去,无端地想起,不久前,也有一抹胜雪白衣,从他眼中渐渐消失,从来不曾回首,有生之年?若有余生?字字都是伤人至深,声声让人难以忽视,何时见过那个女人吐露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