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你不该在此的。”云隐月一手支颐,望向窗外,并未看向身后的云意然。
“不过是歌舞宴会,年年如此,今年多了一个你,便是大不相同。”云意然看着清寒的夜色坦然地道,“明年今日,或许会物是人非吧。”
“过了今年,明年今**在轻羽国便看不到云倾月了。”云隐月身上散发着浅浅的慵懒,或许是那件自云意然身上月兑下的外衫,还残留着轻微的暖意吧,令人舒心。
“我也看不到你了,不是吗?。”云意然视线不变,一声清浅的叹息在宁静的轻云阁中,格外清晰突兀。
“我助凌风吟,云倾月嫁于风弄影,果然世事无常,人算终究不如天算。”终于,云隐月将视线收回,侧了个身,换了个姿势,望向云意然。
后者眉间带着难掩的忧虑,心中想着云隐月永远也不会想到的思虑:莫非上苍真的容不得两月,非得让一月倾一月隐吗?本是同根生,却要两相争斗吗?
看着陷入沉思的男子,云隐月继续道:“或许你不知道,当日,你昏迷之后,我曾让凌风吟去阻断往晓雾阁送冰蚕衣的楚遥。”云隐月的眼中透着些许的自嘲,可是啊,本来可以锦上添花,本来到时可以不用手足相残,不料却被凌风吟的“迷路”、“大意”、“担忧”所误。凌风吟当真可以谈笑间便将任何人玩弄于鼓掌,且被玩弄之人还猜不透他的心思,或许纵然知道也无力反抗吧。
“他为什么将掬月军推给风弄影?按常理推断,悠霜国既然与歌月国有了间隙,且在地域上与我轻羽国相连,他娶了倾月,应该是明智之举,如此行径……”云意然看了眼云隐月,神色一暗,凌风吟深藏不漏,如果是为了隐月,莫非已经知晓隐月的女子之身?如果不是为了隐月,那凌风吟又是什么原因驱使,或者说,他成竹于胸是因为他已有能匹敌掬月军的势力?
“推?连你也发现了。”云隐月口气略带轻蔑的道,凌风吟并不像乐訾熠那般用心明显,他似乎并非全心系于轻羽国兵力,轻羽国于他而言可有可无一般。那双深邃的凤眸掩藏下的到底是怎样的算计?
听着云隐月嘲讽的口气,云意然回想起那个雍雅绝伦的男子,那种优雅温和的姿态,那种如墨玉般生辉的凤眸,或许,众人只看到那抹笑容而忽略了其它吧。
“对你,世间或许不只一个风弄影。”云意然低叹一声,或许近几日他与隐月走得太近,近得让人产生误会。凌风吟顺水推舟将倾月让给风弄影,一则让隐月身边少了一个人,二则,凌风吟或许自然而然地以为,作为倾月的兄长势必会助自己的妹妹而非帮助隐月,隐月的身边又会少了一个人。凌风吟算得很精妙,难道只是为了孤立隐月,仅仅针对隐月吗?她的身边无人可助,对凌王又有什么好处?
而且,事事未必都能如人所料。
“何意?”云隐月听着云意然的喟叹,不觉问出口。
摇了摇头,清雅一笑,以后的事,谁又能预料,唯有希望她保重,唯有希望凌风吟不要算计她。
“轻羽国势必会交予倾月的。”依他父王的个性,依他的心性,如若隐月不说明她的真正身份,那么,轻羽国将会匍匐在倾月的脚下。
云意然看向一脸面无表情的女子,她难道不想得到些什么吗?
“当时,你与锦瑟夫人谈了些什么?”
云隐月垂首,任发丝掩去眸中微起的漪澜。转首,将视线投向夜空,悲喜难言,那日……
拢于袖中的双手没有了玉笛的寄托,显得有些局促,她负手身后,进入锦瑟阁。锦瑟阁是华丽亦或者是朴实,她已经记不清了,或者说她没有留心过锦瑟阁内的一切,她的视线被那个来回踱步的女子所占满。
听得脚步声,凤凝月欣喜地唤道:“隐……”然而看到一身男装打扮的她现身的刹那,“月”字生生顿在了喉中,凤凝月半是惊愕半是疑虑。
看着凤凝月,她还能安然地道了声:“在下无情,与夫人有过一面之缘,今日特来感谢昨日赠衣之情。”
问候一声,她还能仿若无事的安定的落座。
“隐……”凤凝月仿佛太过激动,“隐”字含在嘴里,嘴唇颤动,说不出其他的话语,然而蕴含泪意的双眸明显请求着告诉关于云隐月的一切。
“在下无意中得知夫人与故友颇有渊源,故而过来拜访,聊表心意。”不常言笑的她淡笑以对。
“隐月……她……你……”凤凝月依然执着的想要知道自己女儿的消息,仿佛“故”字不能让她明白。
“故友三年前葬身魔教一战,在下不能坐视不理,因而千里追杀无归路等幽冥阁杀手,希望可以让天沉月落瞑目。”她收敛起笑意,一本正经地望向瞪大双眸的凤凝月。
“葬……身……我不相信,不会的,怎么会,怎么可能……”
“正是如此,夫人不必吃惊,也无需激动,故友的死与夫人毫无瓜葛,其实在下本也没有打算告知夫人一切,既然遇到,见见故友的母亲也算替故友了却一桩心事。”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是她母亲,怎么会毫无瓜葛呢,你……你怎么可以说的这么……”
“残忍吗?夫人或许不知,在下一向如此。”漠然地看向全身颤抖不能自抑的女子,她说的平淡,殊不知她的心中也有怨也有恨,只不过满腔的怨恨只能借着冷血无心的无情公子的身份来发泄罢了。
她站起身,微微欠身:“既然夫人不欢迎在下,在下就此告辞。”
就在她转身的那刻,凤凝月眼眶中的泪水终究是按耐不住,落了下来:“月儿……”
她一颤,停住了脚步,不过须臾,便如从未听到一般,疾步欲离开,然而衣袖却被一双白女敕而又温暖的手紧紧抓住,抽离不得。
“月儿,娘求求你,不要……”
“夫人,念在你是故友母亲的份上,若是你想知道云隐月的一切,在下自然知无不言,有问必答。”
凤凝月抬手,颤抖着手指想要触及她额际的玉饰,却又仿佛怕触痛了她。
她自然明白,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也只有额际的胎记,而这胎记,怕是只有凤凝月与她知道了。
不过,她能安然无惧的来此,便早已做好准备。
“夫人想要这玉饰吗?。”她将额际满月型玉饰取下,露出光洁毫无瑕疵的额头,顺便将玉饰把玩在手中,仿佛想要掩饰那一瞬的跳动,“故友留了两样东西给在下,其一便是夫人手中的凤玉,其二便是这玉饰,夫人不会如此贪心,想要将两件东西都留下吧。”
“你没有。”凤凝月连连后退,跌坐在软椅上。
“夫人,故友额际的确有个月牙胎记,上弦月,月白色,在下听闻这是凤氏女子或皇氏公主身份的象征,夫人如果对故友感到愧疚,可否告知在下故友的真实身份,以便在下心中明白该如何为故友报仇,故友的死因中是否还有其他的牵扯?”
“报仇……”凤凝月怔怔,一片茫然,喃喃重复,“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怎么,夫人不愿,也对,帝都怎么比得上轻羽国,皇攸瑞又怎么比得上云铭瑄,云隐月又怎么比得上云倾月,夫人现在的日子应该无忧无虑才是,何必惹上麻烦,何苦惹上江湖恩怨。”她退回软椅,继续看着凤凝月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袖中的手,搭在了软椅边缘,紧紧地按着,仿佛按捺着破茧而出的冲动。
不经意间,她的指尖触到了袖中的一个瓷瓶,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该如何断,断了与凤凝月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