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寺,落座在舞影国王山——疏雨山中,然而,疏雨寺没有金光普照,没有占山为王,而是如同大多数寺庙一般,只是一座简单的庙宇。庙宇几经风霜,几经修葺,已经不复初建时的模样,但是却依然屹立不倒,庇护着前来的求拜者,在疏雨山中占据一席之地。
出了香火鼎盛的疏雨寺之后,云隐月、别夜与含烟三人也不再停留,但似乎也并非急着回去,便悠然边赏边走。三人一路行来,迎面皆是上山祈福解签的人,满怀虔诚,提篮求拜,络绎不绝。
因着云隐月不能行走只能乘坐轮椅,不久之后,三人舍了人来人往的台阶,寻了一条偏远的石子路,远离了众人。
“无情,刚刚我看到小逍了。”含烟自见到云逍开始,便一直闷闷不乐,愁绪万千,“这孩子,真是固执,守死礼,不过这云隐月到底是生是死,是生好歹出来见个面,是死也得让人知晓啊,这样不痛不痒地拖着藏着,会害了她这个宝贝义弟的。”
仿佛春风拂过树林,树叶不住摇曳,云隐月心中起了漪澜,这样一圈一圈的扩散,不知是否有个尽头。
“或许吧……”或许该见见的吧,十年前是她留下这样的承诺,十年后也是她毁了这个承诺。
“无情,不管你过去、现在或者以后怎么想,如果今后小逍有麻烦,我就让他来找我们,你不帮忙也没关系,我让夜去。”含烟一脸的义不容辞,仿佛早已将云逍当做亲弟一般。
云隐月瞥了眼将下巴微抬的含烟,后者因着生气而胸脯起伏,仿佛有人跟她过不去一般。以后若是让含烟知晓她便是云隐月,到时不知会是怎样的一番横眉冷对,怒气冲天。
想至此,云隐月摇了摇头,吐了两个字:“随你。”
“这还算人话。”含烟咕哝道,仿佛气得不轻一般,瞬即从袖中取出一枚红色之物,递给云隐月:“喏,给你。”
“平安符。”云隐月瞥了一眼,神色淡淡,并没有接下的意思。
“喂,我心怀虔诚,求神拜佛,不就希望你这尊大神可以安歇安歇,别转眼之间不是昏迷不醒就是鲜血淋漓。”含烟看着云隐月无所谓的神色,顿时拔高了声音,继而想想,这个人本来就是我行我素,求佛也无用,无奈叹了口气,放弃道,“不领情,算了。”
未等含烟缩手,云隐月已经取下含烟手中的平安符,含烟愣怔之余,偷偷一笑,转而将另一枚递给别夜。
云隐月单手托着那枚红色的平安符,朱红的颜色与苍白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衬得那只纤细的手掌更加瘦弱,她垂首端详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将平安符纳入怀中。
含烟一转身,便看到云隐月手中两手空空,不禁问道:“平安符呢?”
云隐月略微沉吟道:“扔了。”
“什么?”含烟惊呼一声,大声吼道,“我跪了这么久,你……你还真不领情,去你的无情,哼”
说罢,含烟甩袖先行,云隐月微微一笑,只可惜前面负气离开的女子没有看到,后面推着轮椅的男子也没有看到。
然而,云隐月的笑意还未抵达眼底,转而便是眉峰微蹙。继而,别夜同样神色一凛,双耳微动,握紧了手中的乌鸣剑。
风,吹起了三人的发丝,也拂动了三人的衣袂。
“小心”
“小心”
云隐月与别夜同时出口,几步之遥还在喋喋不休并不断月复谝的含烟,一时没有留意,听见叫唤,习惯性地转首,未等她定格视线,询问什么事,“啊”,脚下一绊,右脚一痛,含烟呼叫一声,人已经倒挂腾空而起。
云隐月眉目一冷,当机立断,手夹银针,迅猛飞射。
绳子一断,本以为可以无事,不料从四面竖起四道带着刀片的木板,急速向含烟围拢。
别夜在云隐月出手之时,也已经行动,绳子割断的那刻,他堪堪接住落下的含烟。见四面刀光闪闪,杀意不断,他带着含烟飞身跃起,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上面却又罩下一个铁笼子。
云隐月将一切收进眼底,抿着毫无血色的双唇,握紧袖中的白绫。
而此刻,别夜神色一冷,乌鸣剑刹那呼啸着出鞘,他挥手一斩,劈开一道带着刀片的木板,冲了出去。
“嘭。”两人才破板而出,铁笼木板撞在一起,碎裂就在那一刻,木块横飞,只留下铁笼矗立。
“含烟,有没有受伤?”云隐月松开握着白绫的手,蹙眉问道。
“没……痛。”含烟轻呼一声。
“伤在哪里?”云隐月隐含忧心道。
“夜,你箍得太紧了,我腰痛。”含烟垂着头,脸红一片,支支吾吾地道,仿佛这样还是不能抵挡脸上微起的热意,转身埋首别夜胸前。
别夜一怔,放轻了力道。
见含烟无恙,云隐月与别夜各自舒了一口气。
正当此时,丽眸微扇,眼波流转间,云隐月已经手腕翻飞,银针霎时出手,只听得一声闷哼,一个黑衣男子从树上落下,在地上翻滚,全身抽痛不停。而别夜的剑,毫不停歇地架在黑衣男子脖颈处。
“说吧,谁派你来的。”云隐月煞有其事地等着,慢慢地问着,看不出任何急于想知道的神色,仿佛知道与否并不重要,更像是经历多了,也就不是很在意了。
然而等了片刻,也没见黑衣男子咬毒自尽,云隐月倒是藏了几分好奇,不是杀手,却在此地设下陷阱,为的是要扑捉她。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能耐,想要活捉她,活捉她又有什么好处。
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东西?但她一无所有。
想拿她威胁人?又能威胁得了谁?
而幕后之人,应该了解她身边究竟有什么人,否则不该轻举妄动,这只是试探,或者说还有其他陷阱?
“别夜,放了他。”
“什么就这样放了,太便宜他了”含烟有些不依不挠,不肯罢休,然而别夜一听,毫不犹豫地收回了乌鸣剑,含烟见此,也只能作罢,可心中还是愤愤不平,一双秋水眸一直瞪着黑衣人,仿佛这样就能在黑衣人身上留下千疮百孔。
黑衣人本还在寻思着如何应对,没想到对方竟然放了他,死里逃生之际,哪还顾虑许多,当下,黑衣人马上一边防备一边逃走。
“无情,这是不是叫做欲擒故纵?”含烟想了想,一副了然地道,无情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想来这个举动还有别的含义。
然而,云隐月的话,却让含烟立刻哑口无言:“他,没有完成任务,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何必脏了我们的手,替别人清理。”
“公子,前面应该还有埋伏。”别夜出声道。
“嗯。”云隐月点头,这重重叠叠的埋伏,当真费了幕后之人不少心思,“别夜,改道而行。”
轮椅转换了一个方向,向着另一道山路行去,另一条山路,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间杂着几声喧哗声。
而他们的背后,那条原本要走的路,那条近乎无人行走的山路,此时,掠身而来一道紫影,匆匆忙忙向疏雨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