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开宴,歌舞如云。触筹交错,曲终轮回。在这偌大的太子*,我与李建成、李元吉、郑萧萧坐在大殿的主人位置上。李建成与李元吉坐在大殿正中央宴请今日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宾客,而我与郑萧萧分坐于各自的夫君两侧,目光流转,芳菲伦华。
等了片刻,李世民才姗姗来迟。只见他一袭紫青色长袍,简单而不失隆重,腰间的貔貅凝脂玉佩更衬出他独特的天家气度。如刀刻般精致的五官,向大殿上端坐的众人皆扫视一番,见我亦端坐在席间,微微怔了怔,却极快便转了目光。对太子李建成行礼道:“世民见过太子哥,太子哥有礼。”
李建成朗声一笑,旋即下殿扶住他的肩,亲厚之至,“都是自家兄弟,二弟何必如此见外”我看在眼里,寒在心中。明明是恨之入骨的人,竟还可以在面前表现得如此亲密无间,真不愧是唐朝史上最阴险狡诈之人。李世民则无谓的笑笑,旋即转身坐下。
这次是在太子*中自设家宴,明面上是李建成想借此次家宴缓和一下兄弟之间的气氛,而李世民亦真的放下心怀只带了自己的心月复长孙无忌。不过这正是我最最讶异的一点,我记得在唐朝的历史上李建成向李世民投毒的时候,李世民带的应该是叔父李神通,怎么会是长孙无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仔细环顾四周,只见东宫大殿之内并无多少羽林军,而殿外亦是鸦雀无声。按道理说,如果李建成今日真的要对李世民不利,怎么可能在大殿之内只安插这寥寥无几的亲信,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竞春台榭,媚东风、迤逦繁红成簇。方霁溪南帘绣卷,和气充盈华屋。金暖香彝,玉鸣舞佩,春笋调丝竹。直至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丝毫异样。我拱了一下阙珑金莎丝裙,有些不耐的小饮一杯菊花酿。
正踌躇之际,只听李建成侧身对我道:“在这宴会之上,与我二弟交情最深的恐怕就只有齐王妃了,那就由齐王妃代我们兄弟二人向秦王敬一杯如何?”虽然他的话语之后接了“如何”二字,可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为何他不自己敬酒,而要我一个芊芊弱女子去敬酒,我蹙眉沉思,却被李建成打断。“不知齐王妃意下如何?”说罢递了一个斟满酒的紫玉琬金酒杯给我。
我心中忐忑,不知是该敬还是不该敬酒。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他手中的那一小杯酒,莫非是毒酒?心中只突突跳个不停,却还是蹙眉接过了他手中的酒。不管它是不是毒酒,只要在我手中,总比在他手中对于李世民来说要安全许多。
我用极缓慢的步子款款走向李世民,眼中满含秋水之意,这一杯酒承载了太多太多,而我,亦不知这酒中到底有没有毒只见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而我,只柔情似水的盯着他的眸子,粲然一笑,贝齿分明。唇角虽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决绝道:“这一杯酒,是珪媚敬王爷的。理应是珪媚先喝”说罢,便预备举杯饮酒。却被面前之人用极快的速度夺去我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怔怔的看着面前已然抢过我手中酒杯一饮而尽的李世民,心中怒骂他一千一万次。明明知道那杯中之酒极有可能是毒酒,为何还要跟我抢眼角布满酸涩,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只见李世民深情的望着我,让我想起了那句我在现代的时候最爱的诗“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用在此刻的我们身上,怕是再合适不过了。
神色悒悒,泪眼朦胧睨他一眼。便逶迤回身去了自己的座位。李建成见李世民喝下了我手中的酒。只朗声大笑,剑眉嚣张。对我身旁的李元吉点头示意。我霎时间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原委。怪不得今日殿上守卫如此之少大殿之外也并无埋伏的羽林军,怪不得直到宴会进入尾声李建成也没有丝毫异样原来他们今日要对付的,并非李世民。而是我
我额上冷汗涔涔,倘若今日那杯酒李世民没有喝下去,那我的下场可想而知。李建成定是想借敬酒之名来试我如今对他们是否忠心,若我给李世民暗示让他不喝那杯酒,恐怕如今定是不能全身而退只是李建成算错了一步,他没有料到我与李世民之间的爱如此之深,深到我们双方都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对方的性命。李世民才会阴差阳错的喝下那杯再正常不过的酒,而我,如今也能全身而退。
忽而长长的一声叹息,也不知道是在叹自己,还是在叹他人。李建成心思细腻竟连我一个芊芊弱质女流也不放过,只怕今后李世民的大业复兴之路只会更加艰险崎岖。
回到王府中,还在为刚才在东宫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对李元吉的假意虚情也不怎么理睬,待得自己回过神来,又自知对李元吉怠慢了些,便吩咐杜鹃去小厨房熬了鸡汤夜里给李元吉送去。夏夜里知了声不绝于耳,石子路上有些许雾气。我们出来也没打灯笼,海棠扶着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忽然被眼前一阵光亮迷了眼睛,用手背挡着眼前的亮光。轻启朱唇:“何人在此?”
只听耳边传来一阵凌厉细碎的笑声,声音尖细刺耳。“姐姐连绛雪都不认识了?”待得灯光照清楚来人,才看得仔细。只见绛雪蓬头垢面的,在昏黄灯笼的映照下,愈发显得鬼魅骇人。不由打了个寒噤,只道:“这大半夜的,妹妹何以在此吓人?”
绛雪听后,用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这大半夜的姐姐为何有闲情逸致出来?莫非又是去王爷房中勾引王爷?”海棠见绛雪一脸疯癫之态,连忙上前护住我,怒斥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王妃是什么身份。王妃性子好才不与你计较,我海棠可顾不得那些”
绛雪听海棠义愤填膺之语,不怒反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才停了下来。一手指着我道:“好个忠心护主的海棠姐姐身边总有贵人相助而我,好不容易坐上了侧妃的位置,眼看着就要转为正室却因为秀儿的死,白白的被贬为姬妾你说,老天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啊把所有好的都给了你杨珪媚你说啊”绛雪边说边欲上前来撕扯我的衣裳,幸好海棠眼尖上前制止,两个人就在这昏暗的烛火之中纠缠不清。
我脑海中浑浑噩噩,只觉耳中轰鸣声不断。一声怒喝:“都给我住手”面前二人都迫于我的气势住手怔怔的看着我,海棠不忿的整理好衣衫回到我的身边,而绛雪跌倒在地一脸怅然若失的表情,嘴中喃喃道:“姐姐…”她这一句姐姐,触碰到我内心最深处。曾几何时,我真心将她当做我最亲的人;曾几何时,我放纵她肆意妄为只因为她是我的妹妹。可是如今,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不顾海棠的阻止兀自上前将她扶起,“回去吧回去将自己好好打理一番。毕竟你如今还是王爷的姬妾。”我的语气温暖而关切,叫人如沐春风。绛雪用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盯着我看,旋即一抹冷笑。“你相信秀儿不是我杀死的?”
我只微微一怔,浅笑盈盈。“我相不相信又有何干?重要的是王爷相不相信。”说罢便起身逶迤而去,海棠鄙夷的瞪了绛雪一眼才上前搀我。我鼻尖一酸,即使狠心若绛雪,亦会有如此脆弱不为人知的一面。看见如今狼狈不堪的她,为何我的心中却也这么不是滋味。难道自己忘记了,倘若不是因为她,我便不会与李元吉千里相隔。倘若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不得不离开秦王府她几次三番害我恨不能置我于死地,为何我还对她心怀怜悯。
“王妃,南书房已经到了。”海棠脆声提醒我,我方才察觉南书房已经到了。旋即款款上前,正欲敲门,却听见房中传来男女欢愉之声,我侧耳聆听,只觉面上羞红不已。回想如今秀儿已死,绛雪亦不可能分身有术。那么如今在房中与李元吉**之人,会是谁呢…
带着深深的疑惑与海棠二人徒步回得沁香园,将已经半温不热的鸡汤打赏给丫鬟们喝。海棠拿了帕子擦手上的油脂,愤懑道:“好不容易死了个秀夫人,贬了个绛姬。如今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狐狸精”我瞧她一脸为我打抱不平的样子,甚是有趣。只拿了帕子掩嘴笑道:“我都不着急呢,瞧把你急的。只是我不明白,他若真心喜欢,大可以像对待秀儿那样先封个夫人,又何必藏着掖着直教人家姑娘家也不好想。”
海棠听我这么说,早已按耐不住。“莫怪奴婢嘴拙,这要是旁的命妇夫人只怕早就闹翻天了只有王妃您性子好,还担心人家姑娘的感受”我听她这么说来,“嗤”地一笑,在她额上轻轻地点了一下。只道:“就你嘴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