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和刘队通了电话,秦卿居然想起十年前初见他时的事儿来。
那一年,秦卿十三岁,上初三,别看家里的情况挺复杂,小姑娘的性子也倔,可表面上绝对是个正经的好学生,聪明伶俐乖巧,在家听父母的话,在学校听老师的话。
也许就是因为太乖了,有事儿压在心里,从不肯说出来,这一次,心里积聚的怨气瞬间爆发,与自家老爸闹别扭离家出走,和别的孩子也就大不一样。
其他孩子消了气,或者在外面呆一阵子,总会后悔,总会记着回去,可她不,根本就是一根筋——一个人委委屈屈抱着书包在红湖岸边坐了三天,三天只吃了两只面包,喝了一瓶矿泉水,又累又饿又难受,哭得眼睛红肿,还是硬咬牙忍着不肯回家。
刘峰那几天正赶上休假,每天早晨出门锻炼身体,就路过红湖,一天、两天、三天,天天能在那儿看见秦卿,一开始,刘峰以为是附近哪家的孩子出来玩,也就没有在意,最多觉得不知道谁家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挺羡慕的,刘峰只有一个专门和他爹过不去的调皮小子,所以,对别人家的乖巧女儿总是充满向往。
可是,都三天这孩子还不走,刘峰心里就有点儿犯嘀咕,想了想,干脆走过去搭话,却没想到,这孩子一开口,就把他给吓着了。
“你是军官吧……”
刚升大校军衔的刘峰顿时惊讶,他现在住的地方是‘羽林’的家属区,既不在军区大院,也不是哪个部队的驻地……说起来,这地儿也属于保密区域,当然,因为建了新家属区,即将报废,所以,也就算不上那么严格。
小姑娘可不管刘峰怎么想,声音清脆,洋洋得意地报了一大串儿车牌号:“这三天,往你们家那个大门儿跑的都是挂着军牌的车,还有……你能不能让你的兵注意点儿啊,这红湖又不是你们家的,天天跑这边儿来看资料,还不肯换换花样儿,我都会背了,他还拿着那几页……”
刘峰脸色一黑,咬牙切齿半天,想着回去就让他家警卫员背保密条例一千遍,就领着小姑娘回家吃饭去……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下午,连导引术都没练习,直到肚子咕咕叫,才打断了秦卿乱七八糟的思绪。去厨房拿了两只苹果吃,她忍不住失笑,当初能够加入羽林,不得不说,实在是一件很巧合的事情,虽然这些年很累、很苦,但她从没有后悔过,一次都没有。
‘羽林’的袍泽战友情意绵绵,刘队待她也像亲生的一样,不对,应该说,比亲生的还要亲,至少,刘队对待他的独生子刘少杰,就没有像对待秦卿般体贴细心。
按照刘峰的话,他家的兔崽子哪能和乖巧可爱的女孩子比,那小子十一岁就学会了偷鸡模狗,揩女孩儿的油,他这个当爹的每一次被学校的老师教训得跟灰孙子一样的时候,就恨不得把那小子塞回他妈肚子里回炉再造……
这也是刘少杰从以前就对秦卿没有好感的一个重大原因。
其实刘峰不知道,刘少杰从小就很老实,那些错处,全是他给唐一背的黑锅。
秦卿笑着啃完苹果,决定抽空去看看刘少杰,前几天遇上他的时候,那人正跟唐一斗气,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多年不见,也应该聚一聚了。
此人现在可是能耐人物,二十二岁不顾父母反对,娶了个曾经红透夜总会的小姐做老婆,结果没半年又离了婚。拿多年来自己偷偷模模做小买卖攒下的钱,还有他妈妈给塞的零花钱,跑到香港开了家保全公司,居然还越发展越壮大,到如今,已然拿下香港半壁江山,手底下一帮保安,全是精英里的精英,这成就,相当的不得了了。
正寻思,孙老忽然来电话,说过两天要到海市公干,顺便给她把毕业证和学位证,还有特事局的证件都捎带过来。
“成,老爷子来了我请吃饭。”既然孙老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她也就不矫情推辞,“不过,我做你们特事局的顾问,工资可不能少,我正缺钱呢。”
孙老爷子哈哈大笑,他听容大妈说了,卿卿姑娘最近财政紧张。
“放心吧,总不会让你饿肚子,要不然,你家容神仙还不得剥了我老头子的皮!”
搁下电话,秦卿去自家随身小药房鼓捣了一会儿药材,试验了几个药方,成功率竟然相当高,而且,那石碑上的迷雾还消散了一些,又多了不少内容,秦卿喜悦之余,也不免有些感叹,这药房果然不简单,里面随随便便一样东西都有灵性得很。
这排碑林上的内容,和秦卿记忆里那个大药师秦飞云看到的并不完全一样虽然大体差不多,可在细节方面,却有很大的区别。
碑林似乎能够根据读取人的资质,身体状况,体内气息的具体情形,自动自发地调整导炼丹、制药以及导引术的口诀,使之更加适合读取人,这就相当于是专门为秦卿量身打造的‘秘笈’……
有这么便利的条件在,秦飞云当年以女儿身,成为百年里最优秀的大药师,到真不足为奇。
秦卿感慨半天,泡过澡,换了衣服准备去唐一那儿蹭饭,顺便让他带着自己去转一转,买一些考研的资料回来。
她是打算读沈国手的中医临床专业,初试还好说,政治英语什么的,她的记忆这么好,都不可能有问题,中医综合嘛,看一看资料,再结合自己现有知识,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她都有些把握,不过,复试就没那么容易了。
每年报考沈国手研究生的医学生可是多得很,竞争激烈,沈国手本人的要求也非常的严格,如果达不到,他可是宁愿一个学生都不接收,也不会滥竽充数的,所以,秦卿到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不用学习的地步。
唐一家离秦卿租住的房子不远,只隔了两条街。
那是座老房子,很大,独门独院,南面是大门,东、西、北是住房,红墙绿瓦,仿古装修,相当有韵味。
这套房子是唐一他爷爷送给他的成年礼物,他自幼父母双亡,是烈士遗孤,就跟着他这位老革命前辈的爷爷生活,十几岁的时候就被扔进了羽林训练营。
当初他爷爷也许只是想通过羽林训练营来磨一磨他毛躁的性子,并不真指望这个毛头小子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却没想到,好好一个孙子送出去,回来的时候竟然双目失明,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了。
秦卿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唐家门前,门外门内那些保安们都认识她,根本来问都没问,结果,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唐一平平淡淡的声音——
“试试吧,只要能让我退后一步,就算你们这几个月的训练没有白做。”
秦卿一怔,推开门看去,就见大院子里立着一排年轻男女,都是二十岁左右,穿着练功服,个个都脸色红扑扑的,非常有活力!
一个穿着黑色练功服的女孩子正满头大汗地冲着唐一攻击,这女孩儿架势不错,一踢腿,飞过肩头,一挥拳,虎虎生风,可惜,唐一那家伙手里拎着一只长竹笛,漫不经心地就把她的招式全部挡回,一直到那女孩儿汗水浸透了衣衫,不光一步没退,整个胳膊也只有小臂动了动而已……
看着周围的孩子们个个目瞪口呆,佩服万分,秦卿忍不住失笑,这家伙又是老一套,当年在羽林的时候,他就是靠一招正大光明地占新来的女兵的便宜,最后还让大家伙都感恩戴德,没有一个人能发现他那‘龌龊’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