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戴寒玉问道。
“大公子就像周石卿说的,快四十了,有个正室夫人,前两年病逝了。林翎……”蓝汝曜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戴寒玉也明白,沉默的点点头,想起了从北京回来的时候,在酒楼碰见林翎,那时候她就说,会常常见面的,难道说的就是这个?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要跟齐侯家结亲了……
“可是,现在他们还要爵位干什么呀?五皇子早已经夭折……宜贵妃也打入冷宫两年了。”
蓝汝曜冷笑了一下:“和野心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东边不亮西边亮,林涛家的宜贵妃指不上了,齐侯家却有指望。”
“那个什么小姑女乃女乃?”
“那倒不见得,那个是皇上的一个嫔,不太受宠的……我说的意思,是这个皇妃世家,今后肯定还是能选他们家的人进宫的……现在他们可以从头开始,从新布置……”
戴寒玉恍然的点点头。
“这些都是后话,也不见得就一定是这样,但是他们两家结亲,互相得利,这任谁都能看出来。”
戴寒玉却想的没那么高远,只看到了一些小事:“这么说,咱们家以后有什么大事大节日,都会看到林翎?”
蓝汝曜顿了顿,才想到这个,过来轻轻的搂住她,低声道:“怎么?你不愿意见到她?”
“嗯……不愿意。”
蓝汝曜微微叹气:“说今后再也见不着,那也是希望如此才这样说的,真的见不着,那是不太可能……不说别的,过年过节进宫,其他府的喜事丧事,总会有牵连交错,总会碰见。”
戴寒玉倚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没说话。
蓝汝曜本来还想说,今后在官家夫人内眷的圈子里,你就腰杆挺直了说话……
但是想想还是没说。她是自己的正妻,这她清楚,自己也清楚,没必要强调,更没必要在人面前做出什么样子来。戴寒玉想怎么样,随她的性子
初一这天,蓝府家庙的主持前来,祭祀了祖先之后,来到侯爷的屋子,故作神秘的将蓝汝曜教他的话给侯爷说了。
蓝汝曜一直在门口等着,等主持出去了,就故意的进去找些事情跟侯爷回禀。
侯爷若有所思的背着手来回的走。蓝汝曜就顺理成章的问:“父亲,主持说了什么?您怎么看着心事重重的?”
其实戴寒玉出这个主意,也是因为,古代的人都注重子嗣,甚至孟子都说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见他们对于这个子嗣的看重程度一遇到关于子嗣的事情,再精明的人也可能会上圈套。
侯爷背着手踱步,走了两圈才停下,看着蓝汝曜道:“今天……你母亲问了子嗣的事情,主持说……”
蓝汝曜想,正好母亲又问了,这才叫天时地利人和故作不知的问道:“主持说什么?”
侯爷犹豫了一下,道:“说,咱们蓝氏族人,少夫人这一代的妇人,出身寒微,福薄德浅……”
蓝汝曜一听却怒了自己只叫他说福薄好了,还加上什么出身寒微?这不是明显的再说戴寒玉吗?
“他怎么这么说?”怒问了一句。
这样倒显得他是刚听说这话,不过侯爷也没有怀疑自己的这个儿子,叹口气道:“不是你媳妇福薄,是我和你母亲福薄呀”
蓝汝曜立刻明白了,他说的是之前戴寒玉流产的那件事。他的心里立刻愧疚了,急忙的道:“父亲千万别这么说寒玉都完全的忘了前几天还说,想生孩子的话……”
侯爷一喜:“儿媳妇是不是有喜了?”
蓝汝曜就又讪然了:“没有……就是那样一说……”
侯爷就又叹口气。
“那怎么办?主持说没说?”蓝汝曜小心的看着父亲,心里有点紧张。
“说要在你们这一辈娶个福厚之人镇一镇。”侯爷唉声叹气道。
蓝汝曜就模着下巴来回走走道:“父亲,正好儿子前几天知道件事,那时候心里还想呢……”
“什么事?”
“二哥在街上的时候,正好碰上出宫的六公主了,还被拿着匕首呵斥了一番,偏巧公主的玉佩这时候掉了,回宫公主找不着玉佩,听说在宫里闹了一通,二哥捡了,第二天送进了宫去。公主还给二哥赏了流苏。”
侯爷有些怔然:“这事我也听说了……你现在说是什么意思?”
蓝汝曜道:“您知不知道,二哥把玉佩送回宫里之后,皇上问了徐公公一句什么?”
侯爷背着手踱步到窗前,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蓝汝曜暗暗的吐舌头,父亲还是精明,自己突然的关心这些事,他当然的会怀疑
就走过去将自己想好的对词说了:“父亲,林涛和齐侯家结了门亲,这个您应该知道吧?。”
侯爷顿了顿,看着他点点头:“知道。”
“为什么结亲您应该也知道,她现在是把咱们当成仇人了咱们能不防备着点吗?别说是我,就是大哥,也防备上了。”
侯爷看着他没说话,蓝汝曜道:“大哥买通了徐公公,一来是有什么事能给咱们报个信,二来……皇上要是在选宫女,大哥想把咱们家的人送进去一个。”
侯爷顿了顿,道:“这些事……是你们商量的?”
蓝汝曜就笑着道:“这些事哪能商量因为前一阵林涛在皇上面前参了我,徐公公把奏折压下来,给了大哥,大哥又给了我,我这才知道……”
“他参你什么?”侯爷立刻关心的问道。
这个倒是真事,蓝汝曜道:“还是之前鞑靼的那件事,又翻出来说。”
侯爷点点头没说话。
蓝汝曜就接着刚刚的话说:“大哥留了这个心,前两天的时候无意跟我说起来,二哥把玉佩送还给公主,皇上问徐公公,觉着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侯爷显然也知道这个事,点了点头,依然的没说话。
蓝汝曜还是把话说完:“徐公公说了句,正直干练皇上是一句话都没说。这说明,皇上是赞同徐公公的话”
他看着侯爷道:“父亲,皇上偏偏那时候问起这个,心里想什么,您应该清楚咱们家要是娶了公主,一来,跟皇上结了亲,林涛这些人也要顾忌些。二来,咱们族里,三叔这一支最弱,您是族长,不能任由他们弱下去,时间长了,于蓝氏族人,于您,都不好若是二哥娶了公主,那么三叔这一支就强了起来,咱们蓝氏家族,才能鼎盛”
他并没有提福薄福厚的话,那是他刚刚知道的事,马上就用来作为理由,难保侯爷不怀疑。
侯爷觉着他说的有道理,不由的点了点头。
蓝汝曜这才道:“儿子本来也就是这样一想,想着什么时候跟您说说呢,没想到主持今天说了这个话,儿子立刻就想到了——公主总是个福厚之人吧?这么说娶了公主,咱们整个家族都是福荫”
侯爷皱着眉头道:“可是这样,咱们又得罪了瑞王爷他那个三公子,一心想娶六公主呢”
“咱们这样的人家,树大招风,怎么可能不得罪人?就看得罪谁,为什么得罪了。真的要是能娶了公主,就算是得罪了瑞王爷,儿子也觉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蓝汝曜道:“何况,这个事是皇上说了算,他们把仇也算不到咱们头上……可是林涛那边,那才是真正的血仇呢”
侯爷看着窗外沉思了半响,才缓慢的点点头:“你说的这些也有道理,待我想想吧。”
蓝汝曜就点点头:“父亲想想吧,儿子也就是出了个主意,您要是觉着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当儿子没说罢了。”
侯爷就拍了拍蓝汝曜的肩膀:“好儿子现在想的深远的很了……你今年也二十了吧?。”
蓝汝曜笑着点点头:“儿子马上都要二十一岁了。”
“好有头脑又冷静,分析的也头头是道。”侯爷笑着道:“是个族长的料”
蓝汝曜笑了笑,然后心中微微起了点异样,又怔然的看着侯爷:“父亲,您怎么说这个话,儿子才二十一岁,您老人家才……”
“哈哈,想多了想多了,父亲就是这么一说……这件事我想想吧,你也过去吧。”
蓝汝曜看他没有什么异样,又放了心,笑着出来了。赶紧的到后院去给戴寒玉汇报情况。
说了详细的情形,得到了戴寒玉毫不吝啬的一顿夸奖,蓝汝曜乐的不得了。
侯爷并没有考虑多久,过了两天,就去找三老爷商量这件事,三老爷当然是赞同了于是叫上蓝汝逡,找了个日子进了宫。
皇上其实也知道,发生了那件有缘的事情之后,侯爷府的人必定会想这之前没想过的事,而他这几天也想着衡量着。
真如蓝汝曜分析的,相比之下,侯爷家自然是情况占优,没过多久,皇上下旨,六公主赐婚蓝汝逡
“哈哈哈,”福德楼二楼雅间传来一阵欢笑声。
“这真的叫计赚公主呢”蓝汝曜笑着看戴寒玉:“真的想不到,寒玉这个半吊子媒人,居然连公主的媒都保了二哥,这个谢媒钱我替媳妇讨,你可不能给少了”
戴寒玉坐在他的旁边,笑着没说话。
对面蓝汝灏和蓝汝逡坐着,蓝汝逡脸上的笑容从来都没有这样欢畅和毫不掩饰过,合不拢嘴的道:“好好好,这个自然……带我回去思量一下,这个谢媒钱,必定是珍之又珍”
蓝汝灏笑着端着酒杯自斟自酌。
“二哥,好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的初五。”
“这么快?”蓝汝曜挑挑眉。
蓝汝逡俊脸微红,笑着答:“皇上亲自定的。”
蓝汝灏突然道:“下个月中旬,瑞王爷就回来了。”
几个人都怔了怔,蓝汝曜道:“瑞王爷什么时候出去了?”
蓝汝灏摇着头淡笑:“你还真的是不问朝中事……瑞王爷前天被皇上派到北京去公干。”
蓝汝曜顿了顿才道:“这……难道还很严重么?皇上这样谨慎?”
“瑞王爷想叫三儿子娶公主,满朝都知道,那时候也是央求了一些贵戚去皇上那里求娶。”蓝汝灏依然淡淡的:“皇上把公主赐给汝逡,瑞王爷能不生事吗?。”
蓝汝逡也沉重起来道:“为了我的事,大伯父真的得罪了瑞王爷……”
蓝汝曜急忙道:“没这么严重吧?再说,父亲之前也想到了,既然能决定去跟皇上求娶,也是斟酌好了的。”
蓝汝逡道:“汝曜,这件事因为我而起,今后有什么,必定我一身承担。绝不叫大伯父为我在受拖累。”
“这个是整个蓝氏族人的事,真的要是有事,也是整个家族的事,不会叫大伯父自己承担的。”蓝汝灏也道。
蓝汝曜点了点头。
蓝汝灏看了看戴寒玉,笑着道:“弟妹今天怎么话很少?这个大功臣反而文静起来了?”
戴寒玉因为前一次开玩笑,自己回去好好反省了一下,现在就很庄重的样子坐着。偏偏这个样子蓝汝灏和蓝汝逡都不习惯,蓝汝逡因为她是大恩人,没好意思揶揄她。蓝汝灏于是就说了一句。
戴寒玉沉吟了一下才开口:“呃,大伯、二伯说话,我怎么好插嘴……”
话没说完,蓝汝灏和蓝汝逡同时‘噗嗤’笑了出来。
戴寒玉窘了,转头去看蓝汝曜,蓝汝曜也是一脸的忍俊不禁,笑着问:“你怎么啦?又琢磨什么歪主意呢?”
蓝汝灏急忙正正脸色:“弟妹又想什么呢?”他以为戴寒玉因为自己揶揄她,又在琢磨什么话。
“是不是想着要什么做谢媒钱?我这里的东西,但凡是弟妹看上眼的,二哥绝对双手奉上”蓝汝逡也急忙道。
戴寒玉脸都红了,窘然的去看蓝汝曜:“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蓝汝曜听了蓝汝逡的话,觉着很有道理,道:“看中什么就说吧你给二哥当得这个媒人,确实是天大的……”
他笑着转头去看蓝汝逡:“二哥,我这么说是不是过了?”
“不过不过一点不为过,就是天大的恩惠”蓝汝灏笑着插嘴道。
蓝汝逡也笑着频频点头。
蓝汝曜就转脸看着戴寒玉继续道:“所以,你要什么,二哥也绝对割爱”
戴寒玉出了口气,然后看着他们道:“没什么,我确实是在努力的想,跟二哥要点什么,不过还没想出来”
“哈哈哈。”她这样说,众人才觉着正常,全都笑了。
戴寒玉就讪然,自己这样……不符合古代人的正常理解范围呀怎么这三个古代人还觉着自己这样才正常……
穿越人士难做呀……
“庆雅侯大公子知府卫指挥佥事蓝汝曜妻戴氏接谕令。”又是那个太监,不过看着走路的样子,一瘸一拐的,好像是很不得劲。
戴寒玉正在屋里雄心勃勃的准备给蓝汝曜重新绣个荷包。这个荷包她只在北京的时候绣过一个,不过蓝汝曜戴上之后,丢了好几样东西,她重新要回来把漏的地方补补,但是补了两回了,还是丢东西,只好要回来,打算重新给做一个。
小梦急忙的跑进来,灵慧正在屋里,一听见立刻就去柜子里翻戴寒玉的朝服,戴寒玉怔然的站起来道:“怎么又给我谕令……”
灵慧和小梦伺候她把朝服穿上,搀扶着出来,在院中跪倒:“臣妇戴氏跪接。”
“戴氏端庄秀丽,恬雅高贵……”
上来就是一段褒扬,戴寒玉心里直打鼓,心想不会是后面又话锋一转,要给汝曜赏个妾,伺候我吧……
“……进宫叙谈。”
原来是六公主请她进宫的。
戴寒玉急忙磕头:“臣妇领谕令。”八成是感谢的话吧。她想着。
起了身,急忙对灵慧挥手:“灵慧,请公公去正厅。”
小梦、灵红比较憨直,这样的事有时候反应不过来,戴寒玉一般不会叫小梦、灵红去。
灵慧立刻就明白了,刚刚已经从屋里拿了锭银子,现在就过去冲着公公福身:“公公请跟奴婢来。”
那个公公早就看见她手里的乾坤,急忙的笑着给戴寒玉作揖行礼:“少夫人,奴婢就告辞了。”
“公公慢走。”戴寒玉笑着道。
戴寒玉收拾一下,带着灵慧和小梦进了宫。
这两年,戴寒玉进宫的次数少之又少,跟随蓝汝曜在北京的时候,连过年都没有进宫。这一次回来,进宫也就两次,都是跟随着夫人和等一大批的命妇进宫请安贺寿的。
宫中现在也已经变了不少,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宜贵妃被贬,林国舅这一门皇亲败落。蓝氏二老爷这边虽然谨慎了一些,但也不是什么好的结果,四皇子在去年的时候也夭折了,娇贵妃随即受了冷落。
几年前在宫里的红人,现在都偃旗息鼓了。皇后去世之后,皇上立心国事,对后、宫各妃都很冷淡。没有哪个能够掀起什么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