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齐箫郁闷之际,萧婉君抬眼看了过来,笑吟吟的打趣道:“我只请了表妹过来,怎的你也跟着一起来了?”口中说的轻松,心里却是有些懊恼。
费尽心思派人请了沈宜晴过来,无非是想借着萱姐儿再试探一回。可齐箫这么一来,却将她的计划全部打乱了。有些话,当着外人的面是不好说的……
齐箫咧嘴一笑:“表嫂这么说,是不是不欢迎我?那我可就走了。”嘴上说着走,压根没动弹一下。
萧婉君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表弟真的打算走么?那太好了!门就在你后面,请君自便,不送不送!”
齐箫的脸皮厚度,一向经得起考验,闻言笑嘻嘻的应道:“我倒是想走,不过,晴妹妹一个人在这儿我可放心不下。要是有人欺负她怎么办?”明明是随口的玩笑话,却直直的刺进了萧婉君的胸膛。
萧婉君略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我特地请了晴表妹过来说话,难道还会欺负她不成?”就算她之前真的有这个打算,也绝不能承认!
“箫表哥,你就只管放心好了。”沈宜晴笑盈盈的插嘴:“表嫂待我一向宽厚温柔,怎么可能欺负我嘛!”
萧婉君只得笑着点头,心里却隐隐的憋闷起来。
沈宜晴此刻却抛开了心结,微笑着打量起萱姐儿来。
萱姐儿的长相和赵元灏没几分相似,倒是像极了若虹。尤其是那双圆溜溜的大眼和小小的鼻子,简直和若虹如出一辙。就这么看着萱姐儿,便像看到了若虹一般。
依着之前萧婉君的话来推断,萱姐儿最多两周岁。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走路应该没问题。可萱姐儿却是磕磕绊绊的,走的并不稳妥。
晔哥儿还在为萱姐儿鼓起加油:“妹妹,不要怕,哥哥在这儿等着你呢!”
萱姐儿女乃声女乃气的答道:“萱儿不怕!”竟是挣月兑了萧婉君的手,一步步的走了过来。扑到了晔哥儿的怀里。
晔哥儿欢呼一声,竟是费力抱起了萱姐儿,转了一圈。沈宜晴略有些紧张的看顾着,唯恐晔哥儿力气不够。
萧婉君有意无意的瞄了沈宜晴两眼,她的眼神中的关切和在意瞒不过任何人。所谓的“姑姑”,会如此的关心在乎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儿吗?
萧婉君心里暗暗冷笑一声,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温柔亲切:“晔哥儿,你可要小心些。萱姐儿沉的很,你千万别摔倒了。”
晔哥儿和萱姐儿正闹的开心,哪里顾得上回答。倒是沈宜晴立刻醒悟了过来,稍稍收敛了眼中的关爱,笑着抬起头来:“表嫂,你每天要照顾晔哥儿和萱姐儿,一定很辛苦吧!”
晔哥儿正值活泼好动的年龄,萱姐儿就更小了,想照顾这样两个孩子,肯定不是轻松的事情。
萧婉君眸光一闪,微微笑了:“照顾孩子,是做母亲的最开心的事情,哪里谈得上辛苦。”
此生不能拥有自己的骨肉,是萧婉君心中永远不能诉之于口的痛苦。好在明面上依旧有一双儿女,且都冰雪可爱讨人喜欢,也算稍稍慰藉萧婉君的心了。
只是,每每想及身份神秘令人捉模不透的沈宜晴,萧婉君便觉得心里长了根刺一般,隐隐作痛,忐忑难安。
沈宜晴似是看出她心底在想什么,浅笑着说道:“若虹地下有知,知道表嫂对萱姐儿如此尽心,也该瞑目了。”
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萧婉君总用若虹来试探她。她不妨也依法施为,看看萧婉君是否心虚。
萧婉君的笑容顿了一顿,眼底飞快的闪过了一丝心虚和慌乱,旋即镇定的笑了笑:“但愿如此了。”
沈宜晴一直留心着萧婉君的神情变化,此刻哪还有不明白的,心里一片苍凉。
毫无疑问,若虹的难产,肯定是萧婉君在背后做了手脚吧!要不然,大好年华的妙龄女子,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
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沈宜晴好不容易才按捺了下去,忽的张口问道:“表嫂,我记得你身边有个容妈妈,这次怎的没见到她?”
萧婉君若无其事的应道:“容妈妈年龄大了,由着家人接回去养老去了。”说着,又叹口气:“容妈妈伺候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真是不忍心让她继续操劳。走的时候,赏了她几百两银子。希望她能安养天年吧!”
这个答案,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容妈妈是萧婉君的女乃娘,知悉萧婉君所有的秘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萧婉君也会觉得不安吧!所以才会找个理由打发了容妈妈。至于那几百两银子,是养老费还是遮口费,就不必多计较了。
“表嫂对身边的下人考虑的如此‘周到’,真是宅心仁厚!”沈宜晴笑着赞道,眼底却无一丝笑意。
听到这句略带讥讽意味的话语,萧婉君听了不但没生气,反而眼睛一亮,笑吟吟的说道:“表妹谬赞了,真让我愧不敢当。”
看吧,快要忍不住了吧!就快露出马脚来了吧!快问吧,继续往下问……
沈宜晴却及时的醒悟过来,暗暗捏了把冷汗,心道一声好险。萧婉君果然狡猾,她差点就上了当!
沈宜晴定定神,笑着说道:“不说这些了,我陪着晔哥儿萱姐儿玩会儿去。”说着,便笑眯眯的蹲子,和萱姐儿嬉闹起来,果然很是专注,竟是连头都未曾抬过。
萧婉君蹙了蹙眉,旋即恢复如常,笑吟吟的立在一旁看着。
齐箫一直旁听没有出声,此刻忽的笑着问道:“表嫂,萱姐儿的生母,是你身边的贴身丫鬟若虹吗?”。那个若虹,他只见过一次,却也有些印象。依稀记得是一个俏丽的年轻女子。
萧婉君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随口说道:“是的,若虹是我的陪嫁丫鬟,伺候我多年,没想到一场意外就这么去了。”
若虹……齐箫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两个字,心里一动。忍不住看了正陪着孩子嬉闹的沈宜晴一眼。
当年无意中看到的那个名字,忽的又浮上了脑海。
若云……和若虹的名字很是相近啊……
就在此刻,萧婉君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说起来,我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都是命薄的。六年前,若云得了重病就这么去了,我当时难过了好久……”
六年前?若云?
齐箫脸色微微一变,困难的咽了口口水。心里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猜想了许久的事情,竟然就这么来到了他眼前!他一时也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一片纷乱。
不远处的沈宜晴,自然也将这个久违的名字听进了耳中,手微微一顿,却是连头都未曾回,依旧耐心的陪萱姐儿玩耍。
没人知道,在她平静的外表下,心里是何等的惊惶忐忑。
有些事情,只有她和萧婉君心知肚明。齐箫虽然也曾旁敲侧击过几次,她却从没有给过任何正面的回应。
那一次在书房中,她曾胡乱涂鸦写的名字,被齐箫看了个正着。自那之后,齐箫反而绝口不提了。她相信齐箫会为她保守这个秘密,也从不试探齐箫对她的过去到底猜透了多少。
可现在,萧婉君无心的一句话,却把这一层窗户纸捅开了。她一直默默守护的秘密,在齐箫面前毕露无遗。以齐箫的聪明,一定会猜到当年事情的始末了吧……
还有,齐箫会猜到她和晔哥儿之间的真正关系吗?他……一定会嫌弃她了吧!哪一个男子能大度的容下这样的前尘旧事?
沈宜晴咬着嘴唇,硬生生的将那份惶惑无措压了下去。不着痕迹的侧过身去和晔哥儿嬉笑,其实只想避开齐箫的目光罢了。
萧婉君却没留意两人的异样,兀自叹道:“……若云死后,我身边只剩下若虹。本想着抬举她做了通房丫鬟,再生个一子半女,给她挣个名分。也能和我相伴一世。没曾想,她竟然遇上了难产,就这么去了……”
说到这儿,萧婉君的眼圈微微红了,装模作样的擦拭眼角。
沈宜晴听到这儿,差点冷笑出声。萧婉君果然最擅长虚情假意这一套,在人前总表现的情意深重。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温柔的女子,根本不顾及多年主仆情谊,是真正的心狠手辣呢?
齐箫眸光连连闪动,口中意思意思的安抚了几句,心里却是晒然一笑。
拜托,这个女人是演戏演上瘾了吧!说的如此情真意切挺像那么回事,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内情,哪能看不出她的惺惺作态?
冷眼看着萧婉君装模作样,齐箫的心里忽然也冒出了一股火气来。这股怒火,却是为了前世的若云。
善良心软又忠心的若云,偏偏遇到了这么一个心如毒蝎的主子。也不知道受了怎样的痛苦才奔赴黄泉。
也难怪几年前的沈宜晴,总是那样的阴郁隐忍满身戒备冷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