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激动地看着她。这想必是她第一次这么期盼见她。感情自然谈不上,更珍惜的不过是自己的小命。
饭饭心知肚明,微微点了点头,迈步向屋里走去。
“大老爷已经催问好几回了,您得赶紧到前厅去。”春梅也跟了进来。
饭饭一指身上的衣服,“你想让我就这么去?”
她进梅府时已经去掉脸上的伪装,不过那身男装却并没换下。
“是,我在门外等。”知道饭饭不喜欢别人伺候,她忙退了出去。
刚退到门口,被命传令的人也到了。
来的是苏二,梅府的女管家。她看一眼春梅,悄声问道:“八小姐还没起吗?。”
“早起了,八小姐说今天要正式拜见两位姐姐,应盛装打扮,马上就出来了。”春梅笑着回禀。
盛装打扮吗?
那声音颇大,似乎有意说给她听。饭饭本欲伸向一件桃色衣衫的手,被迫停了下来。梅府里素来争斗不休,连个丫鬟也这么心机深厚吗?
这话乍听起来很像是帮她,细想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大宅门的女人最忌讳的就是争香斗艳,这早在第一次见梅大凤时就已得到了证明,那时她只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站着,没说一句话,就遭人嫉恨了。想出是这个原由,还曾后悔,怪自己树敌太早了。
而这回要面对的可六小姐和七小姐。这两人昨天就会过面,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真抢尽风头,还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想到这儿,饭饭立即动手擦掉刚上的胭脂,然后在头顶包了一块难看的纱巾。捡了件素雅干净的衣服穿上,照照镜子,觉得好像不够憔悴,就又擦了一层易容粉。这种粉末擦上去,立刻会变成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一切穿戴妥当。
她对着镜中倩影,不禁满意的点头。这效果真是耸动啊!
在看到八小姐的一瞬,苏二的表情明显呆滞。过了好久才似醒悟过来,忙追上已走出院落的两人。
“八小姐这是怎么了?”她低声问春梅。
“当然是病了。”春梅斜她一眼。
就八小姐这副样子傻子都看得出生病了,而且还是病的快死的那种。都说梅家七小姐是个多面孔的女妖精,可又怎么比得上,这八小姐的千变万化。
或者一直都把她看轻了。
看着梅饭故意走的一歪一斜的背影,春梅暗自抿了抿唇,然后快步赶上去搀扶。
※
来到前厅,还没进门饭饭就故作虚弱的咳嗽了两声,随后在春梅的搀扶下小步走入。
“见过爹爹。”她轻轻一福。
娇滴滴,万分柔弱的声音一出,顿时把梅御的怒火给浇灭了一半。在看清她头上裹的纱巾时,他微惊,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来,“饭饭,你这是怎么了?”
“昨夜染了点风寒,起的迟了些,爹爹勿怪。”梅饭虚弱的扶了一下头。
“你应该多休息的,既然病了,就别出来了,让春梅说一声就行。”
完全是关心的语气,看意思迟来的事也可以一笔勾销了。饭饭心中暗喜,脸上不敢动声色,微微笑道:“两位姐姐刚到,梅饭理应出来拜见。”
这一笑,越发显得面容惨白,那死灰的颜色好像冰镇两三日的死尸。梅六和梅七脑中同时闪出个念头:她不会是快死了吧?
梅御似乎也有些误会她得了不治之症,紧张地催春梅,“快,扶你们小姐坐下。”
“多谢爹爹。”
刚才梅御的眼神中竟闪出一抹心疼,让她心里起了小小波澜。不愧是她的父亲,这个时候还是待她真心的。可看另几人夸张的表情,她又不禁暗暗怀疑。会不会玩的有点过了?
在春梅的搀扶下落了座,她是最小的一个,自然坐在下首。父亲特许她不必见礼,她便微笑对这三位姐姐示意。梅大凤不耻的挘她一眼,动动了唇,却最终没发一言。
这时有丫鬟上了几道清淡小菜。她身体不适,梅御不但没责备她的迟来,还特别吩咐厨房熬上养身的燕窝粥。
饭饭心里微暖,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实意,这都是她第一次得到亲情的关爱。
本以为梅饭的迟来定会害父亲发好大的脾气,不过这会儿倒是雷声大雨点小。梅七心中不悦,脸上却一点也不带出来,反倒一声声的“妹妹”叫着,嘘寒问暖,宛如最称职的姐姐。
相较之下刚才替她说话的梅六却默不作声,她也不知在想什么,筷子一下下的戳着,仿若要把碗都戳破了。
整顿饭在极怪异的气氛下吃着,父亲难得的关爱,梅七虚假的姐妹情深,梅六的漠然无视,梅大凤的鄙夷不耻,还有一屋子仆役的眼神怪怪,让一桌的佳肴都走味儿了。
刚从监牢放出来,梅饭早饿的不得了,可现在她却食不下咽。尤其是梅御时不时的还询问下她的病情,让她编瞎话编的舌头都发麻了。
不知谁说过的,一句谎言,总需要十句甚至百谎言句来圆,此时她才发现,果然说谎也不是人人都干的了的。
随意地聊了几句,梅御似突然想起一事。
“对了,昨天进宫时老太后说了,想见见你们姐妹几个,既然六凤、七凤进京了,明天就去磕个头吧。”
姐妹几个诧异地对视一眼,齐齐道了句,“是。”
梅大凤突然插嘴道:“爹,我明日有事,可不能去的。”她最不喜欢进宫,更何况明天的事确也推不得。
“你去不去没关系。”梅御冷哼一声。反正太后想见的也不是她。
他还有公事,便站起来要走。
四姐妹齐齐立起相送,“爹爹慢走。”。
梅御点点头,走到梅饭身边时,突然顿下脚,“饭饭,你身体虚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是,爹爹。”饭饭哽噎出声,眼中隐隐有泪花溢出。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实意,已足够她感动了。
多少年了,除了霁,她何曾听过一句发自内心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