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梅二,已是晚饭时分了。她不想去前厅,便让春梅从厨房拿了些饭菜过来。
春梅虽然应声去了,却一直噘着嘴,似很不高兴。
吃饭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小姐,你总这样不懂规矩,跟几位夫人之间的嫌隙会越来越深的。”
梅饭正夹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听她这么说,不由挑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春梅道:“小姐进府也有段时日了,却从没向夫人们请过安,晨昏定省可是梅府的规矩。还有用膳也一样,没有特殊的事,是不许在房内用膳的,难道这些小姐都不知道吗?。”
她下句虽没说,不过据梅饭猜想多半是怪她把家规读到哪儿了。
看她双手捏拳,义愤填膺的样子,梅饭不由笑起来,“你说的确实很对。”可是却并不代表她会做。
其实梅饭也很纳闷她把书都读到哪儿,明明是看了的,却一句也没往心里走。或者都随着每天的身体垃圾,一起进了茅厕了吧。
“那小姐打算去向夫人请安了?”春梅惊喜道。
梅饭反问,“我去请安的话,大夫人和二夫人会喜欢我,会对我消除成见吗?。”
这话倒把春梅问愣了。因为根本不会,并且永远也不会。
梅饭笑了,她就知道如此。
她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搏夫人们欢心的重要性。可是就像梅二所说的,父亲宠爱她娘,因此冷落了几位夫人。这个心结已形成,甚至成了根深蒂固的恨,所以无论她如何讨她们欢心,她们也不会喜欢她。既然如此,又何必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放着大好时光,多睡睡美容觉不好吗?
现在想想,其实去梅山书院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不用再看见这些女人的嘴脸,也不用学那些多到不得了的规矩了。
看着梅饭慢条斯理地喝汤,直到吃完最后一口饭,春梅彻底心死了。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想,自己不会跟错主子了吧?
§
傍晚时下了场暴雨,为夏日的天气增加了几分清凉。
明天就要去梅山书院了,饭饭的心多少有些忐忑。她也睡不着,一个人站在窗口看着天上的星星。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两大箱子的衣物和书籍,都堆在房间里。这一去,恐怕没有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了。
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很舒坦,不知是不是梅御发了话,虽然几天没出门,却没人找自己麻烦。仔细想想,现在也没什么事可操心的,可为什么就是心里不安呢?
正想着,突然头上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她“哎呦”一声轻叫,低头一瞧,正见地上一颗滚落的石子。
是谁用石子打她?
推开窗户往外看,窗外寂静无声,这会儿春梅她们可能已经睡着了吧。
没有人,石子从何而来。她疑惑地看向房顶,刚抬头,后脑勺又挨了一下。方向是正北。她愤恨地回头,然后就看见桃颜一脸怪笑地坐在床边。
他何时进来的,梅饭无从知道,或许凭他的本事,干点夜入闺房,偷香窃玉的事也不在话下吧。只是好巧不巧的,那个香和玉却是她。
“桃将军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她拉着嘴角,强扯出一抹笑容。
桃颜笑着从床上移到桌旁,毫不客气地倒了杯茶,一口口地缀着。眼神却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她是那杯茶,正被他一口口吐进去。
梅饭下意识地模了模自己的唇,觉得心跳加速,她定了定神问道:“说老实话,你深夜到此究竟为了什么?”
“我来看看未婚妻子不行吗?。”他手指使劲转着茶杯,在桌上抛出漂亮的漩涡,很难得在他的指尖转动下,杯水竟丝毫没有溅出。
“谁是你的未婚妻,没煤,没凭的。”饭饭冷笑。如果他所指是在彩河中的鸳盟,那她绝不承认。大户人家嫁女,又岂会向市井平民那么简单?
桃颜嘴角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怎么难道要我下了聘礼,定了婚书,你才肯认吗?。”。
色不迷人,人自迷。他勾唇的样子就像天界的妖精,专为蛊惑人心而生。只是他会不会像那妖精一样,偷了女人心,再把心挖出来,一点点咀嚼干净呢?
这样想着,梅饭自己都觉有好些好笑,是怕自己会迷失在她的魅力中,还是怕他真是个妖精变的?到后来自己都不清楚了。
可惜,她不相信神仙,就算这个世界真有妖精,还不一定被吃掉的是谁?她撇嘴,反问他,“你是觉得我爹可能让我嫁给你,还是你爹会答应你娶我?”
既然梅御有顾忌,桃丞相也未必没有。梅家和桃家结的成,结不成亲家,可不是他们这些小辈们说了算的。
桃颜深望了她一眼,也反问,“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还是不相信你的魅力?”
懒得跟他矫情这个问题,梅饭岔开话题,“你赶紧走吧,我想入睡了。”
毕竟是大家闺秀,若被人发现房里有男人,恐怕连梅御也救不了她了。
桃颜闻听,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细细地品着手中的茶。喝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声音道:“你忘了咱们的彩桥之约了。”
“难道你就去了?”梅饭冷嗤一声。不说多了解他吧,但是总觉得他不是那么乖乖遵守约定的人。
桃颜模模鼻子,微有些尴尬。说没去吗?其实也不是,至少他派了个下人去了。他让下人把梅饭全程等待的一幕记下来,然后描述给他听。可是下人从天亮等到天黑,都没等到她的芳驾。
下人回去这么一说,立刻把他的好胜心给勾起来了。怕立刻找她,会让她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所以压下心中强烈的,等了好几天才过来找她。只是没想到这女人,好像还不怎么领情呢。他桃颜是什么人,女人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何时轮到用热脸去贴人的尴尬局面了?
当然,如果那个是她的,又刚好没什么遮掩的时候,他倒不介意贴一贴。这么想着,不禁露出一抹古怪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