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九,那个未曾会面的小妹妹。
她聪明、伶俐、乖巧、懂事、漂亮、可爱,就跟个小淑女似的。几乎梅府所有人都说她的好,用现代话说,那简直就是一小天使。
正想着时,忽听得叫一声清脆地“姐姐”,接着一朵红云飞着扑进怀里,直撞她的心肺。疼痛的一刹那,她忽然想起一句驰名已久的骂人话:顶你的肺啊。
怀里一个小脑袋露出来,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她,脸上挂着一抹甜甜地笑。
那真的是一个极漂亮、可爱的孩子。一身红色的衣衫,梳着两个抓髻,一张圆圆的鹅蛋脸,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早知道姐姐来了,一直想下山去看姐姐,可山长就是不让,真真气死人了。”她嘟着嘴,一说话,腮帮子鼓鼓地,看着很是天真无邪。
虽然前胸剧痛,可一照面,一种特别的好感却油然而生。这么可爱的女孩,也怨不得人人都很喜欢。
“九妹妹来得够早了,我也是刚到而已。”梅饭欣喜地招呼她坐下,然后让春天准备吃食,点心、果子、彩糖,基本上她所有的家当,都通通搬出来了。
梅九欢呼着奔过去,只尝了一口,就大叫好吃。不过她喊的虽声大,却并没吃了几口,便扔下不食了。梅饭也不在意,只当她是刚刚吃饱了。
两人牵着手坐着,亲热的好像神交已久的好姐妹。梅九喋喋不休地跟她说着书院的趣事,什么哪个讲师被整,哪个学生挨了欺负,谁喜欢谁,女学生里都是谁最讨厌……。其中不少都是小孩子们感兴趣的事。
梅饭虽然并没多大兴趣,不过还是耐心地听着。看着她,就像看到她前世的那个小表妹,一个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却又很会捣蛋的小女生。
两人聊了一炷香的功夫,梅九说还有事,依依不舍地走了,临走时,她留下一盒香给她做礼物。
对于香,梅饭一向不喜欢的,因为这种东西闻着不舒服,也不能拿来熏蚊子。你闻着香,蚊子闻着自然也是香的。不过她还是感谢梅九的好意。毕竟梅家小姐中送她礼物的,她还是第一个。
送梅九出房门,她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跟姐姐在一起很高兴,我明天还来。”
梅饭痛快地答应,并开始期待她下次的到来。虽然只见了一次,可她的心里仿佛注了一股清泉,清凉、舒适,把今天所有的积压的不愉快,全都冲走了。
梅九走后,她睡了一会儿,晚饭是让春梅从膳堂端进来的。
当夜无事,次日一早,是上课的第一天。春梅和春天一大早就给她收拾停当,还拾掇了一堆书,替她捧着赶往教室。
当然教室是她的理解,这里有个很生涩的名字,叫“讲会堂”。
梅饭到时,学生刚来了七八成。书院开学比较早,她没到青州时,人家已经正式开学。所以她算个地地道道地插班生。或许她们彼此间都已熟悉,对新人难免有几分排斥感,所以第一次见面时表现出的不愉快,也是有情可原的。她这样想着,顿觉心情敞亮了许多。
可能真应了她的想法,今天和昨天略有不同,进门时并没听到乱七八糟的传言,也没人小声嘀咕她是白痴。女孩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过搔首弄姿照镜子的,明显比看书的多了许多。
梅九也在坐,她正嘻嘻笑着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打闹。一见梅饭,立刻奔了过来,甜甜地叫了声,“姐姐。”
梅饭微笑着颔首,并和她坐在一处。她刚坐下,却见梅九和那女孩耳语了几句,紧接着两人就嬉笑着抱书走开了。
看她们所坐的位置,正南,正北,离她没有八百米也差不多。虽不认为她是有意避开她,不过心里还是小小的不舒服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授课开始了。今天的讲师是书院最著名的山田老师。
山田,乍一听还有点像日本人名,不过看见本人就更像了。他的形象极为高大,踮着脚尖刚刚够上讲桌,如果和武大郎站在一处,应该分不出孰高孰低。
他嘴上留着一个小小的八字胡,一说话,两边的胡子一起翘来翘去。梅饭看得暗自偷笑,如果换成卫生胡的话,可能就更像小日本了。
山田老师一开口那是标准的彩国语,字正腔圆,应该是个肺活量很大的人。只是他讲的内容却偏重国学,就像四书五经一样,让人是有听没有懂。
书院与现代大学不同,书院更重研讨,由老师讲学一会儿,其余时间就是大家共同讨论了。
女学生们很活跃,叽叽喳喳地聊着对内容的理解,有人引经据典,摇头晃脑地大学儒士风范。还有的干脆站上讲台,大谈治国之道。
可惜这些典经之类的绕嘴东西,梅饭听着都费劲,讨论就更谈不上了。反正也没人找她讨论,她乐得坐在那儿,看讲台上的女孩。
书院虽提倡言论,可女子谈治国的却是凤毛麟角,一时也吸引了众多目光。
讲台上那个大胆的女孩正是梅九,她慷慨激昂地言辞根本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她一边说,一边时而颔首,时而微笑,见解虽有些浅显,所说也并不完全符合常理,可她的神态却好像一个至高无上的女皇,在对自己的臣民说讲。
她这个样子,与往日的天真无邪大不相同,竟露出一抹当权者的凌厉。看着这样她,梅饭忽然想起皇宫的那个太后姑姑,一样的气势,一样的睿智,一样的野心勃勃。
难道这么小的她,也有能装进天下的心吗?
她叹一声,再叹一声,连叹了九声,也无法止住心中的凉意。
这么小的孩子都有这么大的野心,梅家的女儿当真个个与众不同。只可怜一直想默默无闻的她,如何在这众多的心思中求得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