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毕,当真犹如神助,那张弓在她的全力下一点点拉开,竟至全满。她伸手搭了一支箭,口中大喊一声,“抛物线。”
刹那间那支箭已离弦而出。
铁箭当不愧为神物,刮动风声,呼啸着奔缠斗的两人而去,至于准不准,梅饭忙闭上眼,不敢再看。
她力量有余,准头却实在一般,虽后来也多加练习,也只是十射一中。而这一次,中不中就要看桃颜的运气了。
或者能射到,也或者射不到,还或者射偏了误伤到他身上……。
想想,这也不是不可能,她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中叨念,桃颜啊,你若做了鬼可千万别找我报仇啊。
说时迟,那时快,只一瞬的功夫箭已射到,耳听得“哎呦”、“哎呦”、“哎呦”,连续三声痛呼之后,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地声音。
射中了。梅饭心中一喜,忙睁开眼看去。竟见那一只铁箭连续贯穿三人,如串肉串一般串联在一处。
她眨眨眼,不敢相信这事实。
真不是她有多厉害,只是老天有眼,或者桃颜命不该绝。也赶上那三人太倒霉了,在千钧一发之时竟然摞在一处前后进攻,不串他们又串谁呢?
黑衣人显然被这一幕震撼住了,他们以为来了什么高手,一晃神的功夫就被桃颜得了先机。他反守为攻,一瞬间已打倒两个。
转眼工夫,黑衣人已十去五六,他们心知再不能得胜,也不恋战,打了个唿哨齐齐跃身而走。他们来得快,退得也快,一转眼已不见踪影。
梅饭还在呆怔的功夫,桃颜已奔到近前。他死中得活,情绪颇有些激动,伸臂把她揽在怀里,嘴上却依然不依不饶地骂着,“笨女人,……你不知道跑吗?刚才多危险,若射不中,他们必会回来要你的命的。”
他才是笨男人呢,以为刚才引走刺客,舍命救她,她就会念他的好吗?她不会,这样的臭男人死不足惜。
她这样想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滑落下来。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肯为了她舍命,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感激,激动,悸动,或者别的什么……
也许应该收回刚才的话,这个男人除了奸诈狡猾之外,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桃颜也在落泪,他的眼湿润润的,不争气地泪珠来回滚动,随时可能滑落下来。虽然男子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喜悦时。这是欣喜的泪水。
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最后是她救得他。感激、激动是必然的,但更多是一种油然而生的幸福感。这种幸福感促使着他一点点向她靠近,灼热的嘴唇贴在她的唇上,享受那极致的快感。
可惜,快感刚刚袭来,就觉肚子一痛,仿佛被什么狠狠打了一拳。
梅饭的拳头啊,那是随便可以挨的吗?他只觉眼前一黑,便扑通趴在地上。极度疲惫,加上身上连中几处刀伤,他已是勉强支撑,又怎么经得起她那大象般的重拳?
在昏倒的一刹那,他忽然想起他爹年轻时说过的话,“女人啊,那是随便轻薄不得的。”
因为那可是用血和成的经验啊。
§
望着一地躺倒的两个男人,梅饭忽然有种抓狂的冲动。她只是想教训这登徒子一下,没成想教训过头了。
现在,这两个已没活动能力的大男人,该叫她怎么运回去呢?
事实证明,力气大也是有好处的。
今天午课下得早,巳时刚过就有很多学生从会室里出来。他们有说有笑,正叽叽喳喳述说着课上趣闻时,忽然看见一个女人向这边飞奔而来,那女人居然两只手夹在腋下,里面赫然有两个昏迷的男人。
或者那应该是个女人吧,至少身形和容颜很像。只是,女人会有这么大力气吗?
在一众滚落在地的眼珠子上,踩来踩去,梅饭边跑边大喊,“大夫呢?大夫在哪?快叫大夫啊。”
众学生这才领悟,“这果然是个女人啊。”
在书院外遇刺,山长对此事很是重视,不仅禀报官府,还专门为两个受伤的人准备了疗养室。当然大夫,也在旁随时诊断、换药。
可梅鸿依然不放心,在屋里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嘴里还念念有词,“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梅饭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山长别走了,你就算磨破了鞋子,他们也不可能马上好的起来。”
梅鸿长叹一声道:“我年纪大了,可怎么受得了这般刺激。”
是啊,桃颜遇刺,绝不是件小事,想必不久后就会掀起轩然大*吧。一想到这个,梅饭也有些忧心忡忡。
经历了这次刺客行刺之后,桃颜身边忽然多了几个青衣蒙面的神秘人,全天二十四小时保护。不仅如此,书院上上下下都被盘查了一遍,直闹了三两日学生都无法正常上课。或者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书院学生行刺的推断被打破了,一切又恢复了平常。
梅鸿为此连念了三天的“阿弥陀佛”,直道苍天有眼,没有祸将梅山。
所幸桃颜的伤的地方虽多,不过却都是皮肉伤,也没什么大事,修养一段时日也就无碍了。
倒是唐亚整个手臂都打上了石膏,能不好就要看恢复情况了。被连累其中,还受了伤,唐亚的心情郁闷自是可想而知,不过他并没有怨恨桃颜,反倒对他最后一刻舍身救他的义举心存感激。他虽表面没说什么,但看桃颜的眼神已不再充满仇恨了。
桃颜受伤,由他教授的箭术课暂时由别的老师代课。梅饭乐得如此,又向梅鸿要了几张弓备用,就开始夜以继日的练习。那张神奇的铁弓已经还给唐亚了,她擅自使用的事只有桃颜和刺客们知道,只要桃颜不说,那就不会有人知道。当然如果那些刺客们肯自爆身份,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去射箭的时候,梅饭也会去看过他几次,也曾问过他刺客到底是谁,他笑着推说不知道,可不知为什么,饭饭觉得他应该心中有数。这年头有些人可能没有朋友,可绝不会没有敌人。
不过他实在不是个好伺候的病人,就像现在,只是看着他,都会让人忍不住想暴走。
看她转身要走,桃颜幽怨地声音道:“我是个病人,你这么扔下病人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雷公太忙,没空管着点小事的。”梅饭恨声道。
她今天专门请假没去上课,就这一上午的时间,她已经替他倒了十三次水,拿了二十五次毛巾,取了六回饭,外加上药一次,按摩两次,……。这林林总总的算起来,他已经使唤她差不多上百次了。就算她卖身给他做丫鬟,这都有点过分了,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依然是梅家的小姐。
所以,本小姐不伺候了。
“喂,你真的要走。”见她脚步没有停的意思,桃颜不由紧张起来。
“难道你还有留我的理由?”梅饭回望他一眼,恨地都能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
明明没多严重的伤,却装可怜博取同情,还拼命使唤她,现在对他仅有的一点感激之心早消失殆尽了,剩下的只有想咬死他的冲动。
“我只是叫你先练习一下,毕竟桃家的媳妇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会伺候自己的相公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嘛。”桃颜抿唇微笑,就好像她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说得理所当然,梅饭却听到火冒三丈。
“谁我要嫁给你了?”她对身后吼道。
“咦,咱们在彩河举行过形式,老天爷都同意了,昨天还接了吻,难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居然还妄想嫁给别人吗?。”桃颜摇头叹息,说得她好像是个不知廉耻,红杏出墙的风骚女。
梅饭恨意更盛,俯身抓起地上他月兑落的鞋子扔过去,口中叫道:“去死吧你。”
不知是她准头太好,还是他身体太虚弱了,避之不及,那只鞋竟直愣愣地打在他脸上,还发出“啪”地声音。
这一下登时把桃颜打愣了。
他应该是很尊贵的人吧,貌似还是桃家的下任宗主。可现在却被一只鞋给打中了,这叫他情何以堪?
“你这该死的女人。”他暴跳,并从床上扑下来,准备过去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妞痛打一顿。
可就在这个时候,梅饭却突然拍手,笑道:“就说你没什么吧,看,这不是活蹦乱跳着嘛。”
她说完,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出去,那潇洒利落的姿态,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望着她的背影,桃颜怔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
有意思,确实有意思。他看中的女孩果然与众不同,若是和别的女人一样顺从,那岂不是太没意思,不是吗?
身侧几个贴身保护他的青衣人,看到主人笑得很傻的表情,不由面上古怪。心中暗自嘀咕,他是被打傻了,才会反应这么不正常吗?
走出门,饭饭还在懊恼刚才的事,不是因为她用鞋拍了桃颜,而是她用在无聊事上的准头太好了。若是她的射箭也能如此精准,又何至于有那十中一二的破几率?也不知那一日射刺客那箭,究竟是如何中的?
闹心啊,闹心。
这样下去,半月之后的官考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