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六离府之日和梅饭是同一天,众人忙于为女将军送行,也没人顾及她。
梅饭乐得如此,带着丫鬟上了马车,慢悠悠地向学院而去。同车之上,梅九却嘟着嘴,一张脸上全写着“我不高兴。”
梅饭也不管她,独自抱着个点心匣子,小口吃着。
车里不时传来地咀嚼声,让梅九心烦不已,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道:“吃,吃,有什么好吃的。”
梅饭不理,依旧闲闲地嚼着桂花糖。
糖很脆,满口生香,这是春梅从青州最有名的点心铺买的,专给她在学院无聊时打发时间。不过今日为了送梅六,早饭根本没顾上吃,只好拿出来打打牙祭了。
可惜,有人心情不好,偏又见不得别人心情太好。梅九看她不理,如踩了尾巴的小猫般跳了起来,劈手夺过点心盒子,怒道:“不是跟你说别吃了吗?。”
“好,我不吃,都给你吃。”梅饭含笑着拱手送上。她知道小丫头嫉恨风头全被梅六抢光,心里正愤愤不平。她不愿与她冲突,只好执帕擦了擦嘴角,当真不吃了。
梅九恨恨地坐了下来,怀里抱着那只抢来的点心盒子,两眼圆圆睁着。
呆了许久,她也不知想起什么,突然问了句,“梅饭,你真的不在意谁当宗主吗?。”
梅饭笑了。好像自从两人撕破了脸,她再也不叫她姐姐了。不过她并不在乎,姐姐是个名,宗主也是个名嘛,当不当都不所谓的。
她薄唇微启,清晰吐出两字,“不想。”
自到了这个世界以来,有几件事是她最不想做的,这宗主之位就是其中。她是个胸无大志的女人,唯一的心愿就是混吃等嫁,和心爱的男人幸福一生。以后有了桃颜的保护,她才不想恋这累人的破位置。
听了她的话,梅九不由鄙夷地看她一眼。
“燕雀之人岂知鸿鹄之志。”她冷哼。
对于小屁孩鄙视,梅饭欣然领受,还不忘投给她一朵超大笑容。
梅九呆了一下,不由恨恨地别过头去。
其实梅九这也是自寻烦恼,过几年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绝对是贵不可言,却在这里嫉妒别人,真真是没事找事。
只是这样的话,梅饭却不敢对她说,梅九年纪虽小,自尊心却是极重的。若真不小心说出来,恐怕今天她就别想安生了。所以,沉默是金。她左手在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决定到书院前,再也不说一字。
马车缓缓而行,载着两人各自不同的志向,一起驶向梅山书院。
当然志向永远只能停留在当前,这之后两人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老天爷从不会如人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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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书院,虽期待许久,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几月未回,红园里布了厚厚的一层尘土,从倒斜的桌椅和散落的书籍也可以看出,春梅和春天走时是多么的匆忙。
屋子脏了可以打扫,东西坏了可以再修,可是人没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看见熟悉的事物,令梅饭也想起了曾经的人。那个如星辰般明亮优雅的人,可惜再也回不来了。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小姐……”
耳边听得一声声怒气冲冲的呼唤,梅饭“啊”了一声,转头看见春梅掐着腰,满脸不悦的站在那里。
或许想得太专注了,春梅一直跟她说话,她都没听见。这丫头正闹脾气呢。
“你刚说什么了?”梅饭微笑道。
“就知道小姐没在听。”春梅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然后又把已说了七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里的摆设还要和从前一样吗?那个花瓶放在书架,花盆摆厅里行吗?。”
“随你高兴就好。”梅饭笑着赋予她无上的权力。虽然屋子是她在住,不过收拾的不是她,自然也不愿操这份心。
春梅和春天很卖力的干活,两人擦擦抹抹一番动作,搅动了灰尘大起,屋里霎间尘烟漫漫。梅饭被呛得咳嗽了几声,便推门走了出去。她属于不会做事的人,留在屋里反倒碍事,还不如一个人在书院里随意逛逛。
数月未见,书院里景物依旧,硫璃脊饰、墨柱朱枋、栗色门窗,都像刚漆过一样,闪耀着烁烁光彩,西境的两大名亭也表现出淡雅清新的格调。只是缺少容主的书院,虽照常运转,却少了许多特异的热闹。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女子间相互白眼,彼此较劲的少了,而男人的争斗似乎也没以前那么激烈了。那曾经万人空巷的热闹场面,似再已不复存在。
果然,睹物思人,人自伤啊。
梅饭叹息一声,沿着小道一直向前。或许是学生们都在上课吧,书院里闲杂人等很少,偶尔碰上一两个,也是一脸鬼祟的逃课样。
并不理会这些人投过来的目光,迈着悠闲地步子,慢悠悠向前走。她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只随着心情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如果可能,倒真想从这儿直走到边疆,走到桃颜身边行或许待在他身边,空虚的心情才会得到平复,也不会像现在跟没了魂的木头一样,随处而走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脚微微有些酸痛,抬首仰望,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出了书院,走到了后山。
山上空气很凉,尤其是冬日,寒风一吹,让人不由得瑟瑟而抖。
好像走得太远了点。
她思筹着抬头望望天,太阳爬升,已是午时将至。
可能这会儿春梅和春天正焦急地等她回去吃饭吧。一想到浑身带刺的春梅,可能会暴跳着数落她又乱跑,她就忍不住心中好笑。
其实仔细想想,她这个小姐确实当得不怎么样,家里院里什么事都不管,全都交给两个丫鬟处置,又总是突然消失,大惹麻烦,也怨不得她们总埋怨她不靠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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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大雪,路有点滑,上山时还不觉什么,往下走时可必须小心翼翼了。
梅饭模着山石一点点向下走,刚走过一片碎石道,突然眼前人影一闪,一道白色身影赫然挡在面前。
世上不是只有霄才会穿白色,那个人虽也着白,却不是霄。
因为她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