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谈她的报应还早了点,因为苏欠一看见抬脸的她,立刻像被砍了尾巴的猴子一样跳起来。
“鬼啊。”他大叫着冲出厅外,因为急切,头不停的撞上柱子,门框,还在台阶上重重摔了一跤,直跌得满头是包。
好吧,她承认她错了,她不该在后来让他记住这张脸,也不该在众人都以为她死了的时候让他看见这张脸。只是这种错误,若发生在他身上,那她只能心中窃喜,暗叫一声,“活该”了。
可惜同样看见的并不止苏欠一人,大厅里人人有份,每个人在看清她的脸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胆大点的勉强自持着能站稳脚跟,那些胆小的以及做过点亏心事的,吓得裤子都尿湿了。
人群慌乱一片,有人大叫着“有鬼”,和苏欠一样跑出去,还有的干脆瘫在地上如一堆烂泥。
看到这混乱的场景,梅饭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她就怕碰上这样的情况,可怕什么来什么,最终还是被人当成了女鬼。
一忽儿的功夫大厅里人就跑了九成,不过也有不怕的。梅御大踏步向她走来,颤颤地声音道:“饭饭,是你吗?你心中有怨所以才英灵不散,来找为父了吗?。”
这才数月未见,父亲似乎更现老态,头发由花白变雪白,背也弯驼了。梅饭只觉心中一酸,跪在地上哭道:“父亲,饭饭不孝,饭饭让您担心,饭饭还活着,饭饭没死啊。”
“你没死……。”声音惊现疑色。
“是,饭饭没死,饭饭还活着,你模模我的手……。”
梅御伸手去模,果然热热的,是活人的温度,他惊喜交加之下不由把她抱进怀里,口呼:“我的儿啊,你可疼死爹了。”
自从看到府门的女尸后,梅御没一日不伤心难过,心里不断幻想着那不是他女儿,他女儿没有死。可后来一直找不到梅饭,让他原有的坚定也逐渐消弭了。他由担心变成害怕,到最后似乎也慢慢觉得她不存在了。可接受事实,对一个父亲来说何其残忍,只几日的功夫他竟像是老了十岁,身体也变得更坏了。
父女相拥的热烈场景,让原本已经跑出厅外的人们深切意识到“鬼”并没出现,观察片刻,他们又都陆续转了回来。
“呦,八妹妹这是没死,扮鬼吓人呢,你这一吓可差点把我们都变成死了。”梅五轻笑着最先开口。
梅五是唯几没跑出去的那几人之一,胆子倒是比男人还大上几分,只可惜开口说的话却让人恨得想磨牙。
她哪里扮鬼吓人,这一切根本就是个意外。关于这个,梅饭不想解释,只紧紧握住梅御的手。父亲的手很凉,可能因为惊吓手心里沁满了汗,可这只手却带给她无比的安慰。
“不管什么都好,只要我的女儿活着。”梅御说着,不由微微笑了起来。由于惊喜,使得他原来苍白的脸也有了几丝血色。
梅饭心中稍慰,亦笑,“是,女儿活着,而且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
丧事变喜事,开心的也不在少数,众宾客纷纷过来道贺,众姐妹也过来表达一下心中的喜悦,就连不苟言笑的大夫人也劝慰了几句。与她一贯交好的梅述更是用异常温情的眼神看着她。
人没死,丧事也办不下去了。等了一会儿,宾客们逐渐都散了,一家人也就围坐在一起说话。
梅御一直牵着她,仿佛怕她突然飞掉一样,手紧的有些吓人。
“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他咳嗽了一声问。
谈起这个问题,梅饭真是一言难尽,说她千里迢迢去找桃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何开得了口。于是她把被两个女人追杀的事说了一遍,别的也没多提,只说有人想害她,她到城外躲了一阵才回来。
梅御唏嘘不已,连声指责她不该到处跑,出这么大事也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梅饭苦笑,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即使说了,这些人也未必护的了她,到最后反而给父亲带来危险。关于那两个女人的身份,她也不知道,便三两句蒙糊过去。
正说着时,梅七突然道了句,“既然八妹妹没死,那死的又是谁呢?”
这个问题也是梅饭很想知道的,她静默了一下,问道:“春天和春梅回来了吗?。”
众人立刻一脸茫然。
梅饭明白了,她的来去都不被人关注,更何况她的两个丫鬟了。她们回不回来,没人去关心,去哪儿了,没人过问。恐怕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这个念想,让她的心剧烈颤了一下。年龄相似,又穿着她的衣服,那么这个人百分之九十会是春天了。
可怜春天去投奔亲戚,竟被那两个女人找到,然后杀害了吗?
不,她必须要亲眼确认一下,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心安。这么想着,她突然站起来冲向灵堂,双手去扒那可能装有春天的棺材。
“饭饭,你干什么?”梅述最先冲过去抓住她。
“我要看看是谁。”她叫嚷道。
“人已死,不管是谁也不要打扰她的亡灵了。”
是啊,古代人讲究入土为安,她已经对不起她,若再打扰她的安宁对她的罪孽只会更深。如此想着,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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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后,棺材终于下葬了。按梅饭的要求,以梅家小姐的身份厚葬春天,梅御通通都答应。反正东西都为她准备的齐全,不用也是浪费,这么做倒也替梅家人减少了一点心中的愧疚。当然这只是别人,自那一日开始,梅饭的心一时一刻也不安宁。
或者是因为梅八小姐回来的消息传出去了,几日后,春梅终于回家了。她一见梅饭,立刻哭得跟个泪人似地,问起别后之情,才断断续续道了出来。
自从梅饭走后,两个丫鬟就悄悄赶去城郊春天的舅舅家。她们躲避了两个来月,觉得没什么事了,才又回到青州城。离开书院时她们走得匆忙,后来又回梅家拿了一点东西和梅饭的衣物,想等小姐回来时好换了再回家。可也赶巧,回城的这天下了点雨,两人淋得透透的,只能找地方先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