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说什么吗?”。
“娘说他早知道了,假装是今年才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那天他碰上张郎,把他狠狠训了一通,张郎知道他是想相认,就带我回去磕了头。他又当着我们的面,把张郎训了一顿。”
“总算是成全了他的面子。”茵茵感慨。
“他现在每个月,都让娘派人接我回去。”
“嘻嘻,令尊大人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碰上张仲青不想让你受夹板气,什么委屈都肯受,否则,他记恨了你父亲,你还真不好做人。”
“可不是嘛。”
“你爹接你一人,还是两人都让去?”
“两人都让去,他每次接人的日子,都是张郎沐休。”史嫣云最近很幸福,那小脸红润,眼珠乌亮,双下巴都出来了。
茵茵悄悄对着她耳朵:“这阵子没来,是不是有了?”
史嫣云红着脸推了茵茵一下,微微点头。
“嫂子不许说悄悄话,这里还有一个人呢。”覃红荷本来插不进来,已经很着急了,见她俩还咬耳朵,更是忿忿不平。
“红荷,你是在这里成亲呢,还是和海青回西海?”茵茵转了话题。
“我们还没商量呢。”覃红荷忸怩地说,茵茵对着她猛笑,没想到她还知道害羞?覃红荷被笑得一脸通红,不敢和茵茵对视。
史嫣云悄悄拉拉茵茵衣襟,茵茵没有继续问下去。下车后,史嫣云趁红荷出去时,给茵茵说:“婆婆又想让人嫁过来,还想要儿子继承人家那豪富的家底,成天算计着呢。”
“她俩什么意思?”
“她俩要去西海,小叔已经给他哥说了,不管婆婆答不答应,他是去定了。他说,婆婆跟前有两个儿子,他不能让红荷父母孤零零的,婆婆以为她能约束了儿子,还不知道小叔已经心意已决。”
“嘻嘻,谁要她那么贪婪,什么都想得到,如果这时趁红荷情热,赶紧给海青成了家,说不定土人那边,就得承认女儿是嫁出去的事实……”想着张焦氏最倚重的儿子要远行,茵茵心里就觉得痛快。史嫣云很诧异,不明白茵茵为何这么高兴。
在覃红荷和张海青帮助下,茵茵的沙盘看着越来越精致。木头涂色当成石头,用胶粘好做围墙,模型房子摆在木块围成的院落里,里面用绡纱做树和花草,看着很是像模像样。
陈老夫人由大夫人搀着,来看茵茵的成果,大夫人一下子就动了心思,她想给她娘家要一套,但她爹是清官,弟弟也是今年才入仕,现在还是个七品的芝麻官儿,一年的俸禄很有限,家里又没什么产业,几万两银子是肯定拿不出来的。她知道这个家,都是靠茵茵和陈二林的收入支撑,她自己的想法就实在说不出口。
“娘,到时给咱家留一套,你看那个位置好?”茵茵笑吟吟地问婆婆。
陈老妇人慈爱地看一眼媳妇,开始仔细端详着沙盘。
“这个山包,东西走向,就算山势平缓,阳光的照射还是有点影响,我们还是选中间位置的好,大门坐南朝北,主屋是南房,把朝南的窗户开大,屋里也一样亮堂。”茵茵指着最中间两户,给婆婆说。
“这个。”婆婆却指着略偏东的位置,她回头看了看两个媳妇,眼里是征询的目光。
“我……,不知道,还是父亲和娘来定吧。”大夫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女乃娘抱着小公子进来,陈洪寿给孩子起名叫陈振声,小名是陈奎林起的,叫引群,这家人,太希望子嗣繁茂了。
“来,小群,婶婶抱。”茵茵伸手抱孩子。小引群身子一扭,绕过茵茵,对他娘伸出了手。
“小群,叔叔准备给家里盖大房子,你看哪个好啊?”大夫人逗弄着孩子。
小引群一进屋,眼睛就一直盯着房子的模型,大夫人把他转到模型的放向,他立刻就朝那个有点中欧结合的模型伸出手去。
“嘻嘻嘻,你瞧他,还是小不点呢,就知道哪个好。”女乃娘赶紧说好听的。
茵茵没说话,那个是上过油漆的,当时茵茵太想看到这房子的效果了,其他模型,还都是白茬,他们是想让顾客自己选择庭院的色调的。
女乃娘把那个彩色模型递给了小引群,茵茵心里有点担心。小引群现在是整个陈家人的命根子,孩子要什么都依着,这女乃娘都养成了习惯,只要是孩子伸手,她立刻就给拿,最初还征求一下主子的意见,现在连这点程序都省了。
“只要她不弄坏了,我就当没看见。”茵茵发扬阿Q精神,自我麻醉自己。
“放回去,孩子拿不住的。”大夫人声音里有焦急,她往沙盘跟前靠,希望模型万一掉下来,能掉沙盘上。
可惜茵茵还没麻醉到位,大夫人的话也刚说完,就听见模型哗啦一声,掉地上了。
茵茵恨不得踹这女乃娘一脚,她是大夫人娘家的陪房,大夫人主持中匮,她又成天抱着陈家将来的主子,张狂得有点过分,这几个月,没少让鸭蛋和水儿受气,甚至经常指挥妞儿依着小引群的性子,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就像妞儿是小引群的丫鬟似得,前两天,鸭蛋因为这个,和她争吵了几句。大夫人虽然训了这女乃娘几句,还让她给鸭蛋道歉,但她却没从那事件里吸取教训,她以为大夫人是做表面文章,应付茵茵的。
大夫人处理家务的出发点,都是为了陈家,茵茵冲着这个,不愿这个女乃娘难堪,她是投鼠忌器,怕大夫人不舒服。这么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原则地忍让,让这女乃娘更加不知好歹了。
女乃娘惊慌地把模型捡起来,妄图把它装起来。这些都是用薄板和细棍组合成的,摔一下,当然面目全非了。
“去张妈那里领罚,杖十棍,回头看这模型值多少钱,从你月钱里扣掉。”大夫人语气冷冰冰的,当家女人的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
“夫人——”这女人跪下,还想求情。
“嫂子,杖刑就免了吧,她年龄也大了,就赔个模型算了。”大夫人罚这么狠,给茵茵求情留了余地。
“那个木工,做这个用了十多天时间,他一个月两吊钱,你出一吊吧,让他重新做一个。”茵茵淡淡地说。
“还不谢过二女乃女乃。”大夫人借势下坡,毕竟这是她娘家陪房,杖十下,一个月说不定都起不来了。
女乃娘一个月只有五百钱,这一下两个月的月钱就没有了,她像牙疼似得,仅靠嘴唇翕动,对茵茵行礼道:“谢二女乃女乃恩典。”
茵茵摆摆手:“算了啦。”看陈老夫人准备出去。她赶紧扶住她的胳膊,大夫人这时还是难堪的,茵茵还是走为上。
其实那钱,茵茵不罚也可以,但她实在不想再让这个女乃娘张狂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一再让她不痛快,她还是要有点立场的。
女乃娘那天晚饭前,把一贯铜板给了鸭蛋,第二天就不见了,水儿悄悄给茵茵说:“大夫人把她打发回娘家去了,说她屡教不改。”
“屡教不改?那就是大夫人已经说她不止一次了!看来大夫人,并不是没看见她的错,而是她有点不知好歹。”茵茵暗忖。没想到早饭后大夫人专门过来,给茵茵道歉,说她对下人约束不严,给弟妹添麻烦了云云。
“好嫂子,这家还不全靠你操持,哪能下人犯个错,就成你犯错了,可不能这么说。”茵茵拉着大夫人的手,“只要做事,就有犯错的时候,我一天把家务都扔给你,心里已经很不安了,你可别让我更是觉得不好意思。”
大夫人见她说的诚恳,脸上表情才略有点松动,她刚才虽然是微笑的,但那种只有皮肤的皱纹堆出的笑意,和不笑没什么区别。
“弟妹也为家没少操心,弄坏的模型,你还要重做,我心里还是歉疚的。”她这时的歉意,很真实,毕竟,给别人带来了麻烦。
“重做的,说不定会更好看呢。咱家才摆了六七个模型,那匠人都能做四五十个了呢,好些都是改了又改才出来的。”
“还这么麻烦?难怪看着那么精致。”
“是啊,咱小群眼里,怎么能看得上那些粗制滥造的东西呢?能让这位上心,肯定错不了。”茵茵从女乃娘手里接过孩子,逗弄着他。小引群一开始就两个女乃娘,比妞儿多一个。陈二林回来,陈家的经济状况明显改善,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归根结底,还是重男轻女的原因。茵茵从来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知道没办法改变别人的观念,他只有用自己对妞儿更好一些来弥补,何况陈老夫人对妞儿很宠爱,让妞儿在家,没有被歧视的感觉,陈家的男人,都很少表示对孩子很关爱的,陈洪寿心里极惦记陈振声,但也只抱过一两次,还不如抱妞儿的次数多。
覃红荷那天画石头,得到大家的称赞,这些天,对这个非常上心,几乎每天都来,还跑到木工那里,指导他们做出了一些石头模型,她涂色之后让茵茵看,其中有些,看到的人都啧啧称赞,让她很是得意,陈二林把好看的石块模型带工地上去了,让石匠尽量能模仿出那种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