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妈不愿让茵茵的名声受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石楼村这门婚事。吃馄饨这天,桂枝狠狠哭了一场,家里其他人,好像也都非常难受,一个个面无表情,绷着脸不说话,尽管没人敢像桂枝那样放肆地哭,也让茵茵心里嘀咕,怀疑逼着鲁妈嫁人这事儿做的有点过头。
村里说茵茵坏话的,却并没有停止,家里的女人不爱出去串门,但有人专门把闲话送进来,她们想不听都不行。
“鲁妈,听说你东家都没入洞房,新郎就跑了,她当姑娘时,可是有闲话?”治家嫂不是做活的人,经常一个鞋底子,拿在手里都能拿脏了,还没纳好呢。这现在装模作样拿着一团棉线,说是要给男人织双手套,她的话还没说完,鲁妈放下手里的棉条,抓起身边的扫帚,猛地站起来就抡过来。
“哎哎,你这是怎么了?”治家嫂见事不好,嘴里一边说着一边仓皇往外跑,鲁妈气呼呼地追出了大门,这才“长舌妇、缺德鬼、懒蛋!”地骂着,一脸气愤地回来继续纺线,院里坐的燕玲姐安慰她说:“鲁妈呀,别和她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可没人替你受罪呢。你前阵子才经过一场大病的,自己可要小心了。”其他妇女也随声附和,鲁妈压下一肚子火气,一上午都不说话,那些人都找个借口讪讪地走了。
过不两天,治家嫂又在门口一掂一掂的想进来,被鲁妈“不要脸,长舌妇”的喝骂走了。
“唉,治家真倒霉,娶这么个媳妇儿,经常穿的鞋子,脚后跟都磨穿了,还没有新鞋子可换。”陈三卫老婆感慨。
“可不是,鲁妈,你们东家一天也不出门,都在屋里做什么呀?她出来都用帕子遮面,京城的女人都这样吗?不是她丑的不能见人吧?。”这位林生家的,在村里名声也好不到那里去,特别爱嫉妒人,只要比她日子好过,她都会背后诋毁几句。
“你才丑的见不得人呢,还整天这么显摆,也不嫌丢人。”鲁妈变了脸儿,说话也很难听。
林生家的不高兴了:“我又不是说你,装的跟真的一样,好像真是个义仆。若说丑,丑到你跟前还有吗?你的东家能要你,肯定是她也和你差不多,拿你陪衬的。”
院子里的人都诧异地看着林生家的,她平时背后说人几句坏话是有的,但这么难听的话当着人面儿说,还是第一次。
鲁妈已经被激怒了,大扫把又抡起来,林生家的早有准备,一下子就窜出去了,鲁妈没抡着她,气得站在大门口呼呼直喘。
桂枝把这些都说给茵茵听。她觉得挺奇怪的,这几天几乎天天都有人故意激怒鲁妈。“你把她叫进来,让鸭蛋去前面做饭。”茵茵也觉得事儿挺蹊跷的。
这天吃过早饭,鲁妈正和鸭蛋一起收拾厨房,明善嫂过来了:“哎吆,鲁妈,好几天都没见你,躲起来做嘛?不就林生家的说你丑吗?这模样是爹妈生的,又不是咱做什么错事儿了。”
“不会说话,可以把嘴巴闭上。滚!”刚才还和鸭蛋又说又笑的鲁妈,一下子又暴怒了。
“谁说我不会说话了?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哪像你,见天撒泼打人。”
茵茵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她让鲁妈这几天克制一下,不要动不动就像个斗架的小公鸡。
“滚出去!”鲁妈强忍着拿擀杖打她。
“切,你就不会和人好好的说话?”
鲁妈不理她,鸭蛋赶紧进正院去叫茵茵。
“鲁妈,你东家是不是要收十两银子的聘礼,让石楼村拒绝了?”
“滚出去!”明善嫂做出往门口走的架势,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你们东家是不是表面对你很好,其实人狠着呢,不然,你怎么这么怕她,听不得她说她一句坏话?那人一看就是表里不一,很阴险的女人——”
茵茵一出院门,就听见明善嫂这么说,这明显就是要激怒鲁妈的,她赶紧喝止鲁妈,可惜暴怒的鲁妈,什么也听不进去,她拿着擀面杖朝明善嫂兜头打去,明善嫂早就准备好了,扭身撒腿就跑,到了大门外,气咻咻的大喊:“有话好好说,动不动拿刀弄杖的耍野蛮——”
鲁妈的擀面杖砸过来,她赶紧躲开,没想到擀面杖落地弹起来,打到了她腿上,把她疼得:“妈呀!”地叫了一声,鲁妈站在门口,解气地哈哈笑,茵茵抓个斗笠戴头上,跟着鲁妈出来,看到门口除了明善嫂,还有两个男人,大概四十岁左右,衣着到还光鲜,就是有点贼头贼脑的不够大气,站在前面的,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走了,另一个赶紧跟上,还狗腿的对前面的人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那人不屑地甩了一下衣袖,两人走远了,明善嫂腿大概不疼了,得意地笑了一下,也走了。
鲁妈捡回擀面杖,跟在茵茵后面回家。
“鲁妈,刚才门口站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你偷偷相看的那个石楼村的?”
“不是,等一下,我看着也眼熟,哦,想起来了,那个前面站着的,是那天陪着的。”
茵茵心里一紧:“你是不是弄错了?刚才站的那个,大概才是让你相看的吧?你的亲事,可能要退掉了。”
“真的?”鲁妈忽然一脸喜色,“呵呵,那就好!”她低喃。
“你说什么?”茵茵没听见,扭头问道。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鲁妈赶紧摆手,“我看看厨房鸭蛋收拾好了没,小姐,你先回去。”她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进了厨房。
第二天吃过午饭,给鲁妈提这门亲的陈宝娘,急急进了茵茵的房间。
“刘氏,你怎么搞的,让鲁妈这阵子那么泼?人家那边听到风声了,想要退亲,我昨天到今天,好话说了几箩筐,也不顶事儿,你看看这事儿弄的。”
“退就退了吧。”鲁妈掀门帘进来,“我还舍不得离开这里呢。”她笑嘻嘻的,鸭蛋和桂枝也跟着进来,个个都一脸喜色,茵茵无奈地叹口气。
“鲁妈,这可是个好茬口,四海也没孩子,又没了爹娘,你们到时过继个远房侄子,还不是和和美美一家人,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一桩好姻缘,唉,可惜了。”她心里不仅可惜这门亲事,更可惜那谢媒钱。
“陈大妈,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这些天辛苦你了,后面要是还有什么合适的人,你别忘了我家鲁妈就是了。”茵茵悄悄对鸭蛋摆手,鸭蛋撅着嘴,不情不愿的拿着几枚铜钱给陈宝妈。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事儿又没成。”她推着鸭蛋的手,一脸不好意思。
“你就收下吧,事儿成不成,你不都跑了不少路不是?”茵茵劝她。
“嘻嘻,刘大姐你可真是好心人,那我收下啦。”陈宝娘见有钱拿,刘氏都换成刘大姐了,她接过鸭蛋手里的钱,赶紧揣进怀里。
“陈大妈,你怎么想到给我家鲁妈做媒呢?你也不是专门做媒的呀?”茵茵似乎很好奇。
“是明湖妈给我说的,我娘家刚好和四海家对门,四海回来后,放话想找人成家,我在明湖妈跟前说,咱村也没个合适的女人,可惜这么好的茬口,一嫁过去就当家,又没有负担,。她就给我说了鲁妈。”
“哦,明湖妈是哪个呀?”
“嘿嘿,就是明善妈,明湖是明善的姐姐,嫁西王庄去了。”陈宝妈见茵茵不说话,就起身告辞道:“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了,走了啦。”
“走好!”鸭蛋替茵茵送她到大门口,返回身,兴奋地一拍手,“嘻嘻,鲁妈不用嫁别人家了。”
一抬眼看到站在中门口的茵茵,吓得一吐舌头,桂枝在茵茵后面,看得清楚,忍不住咯咯地笑弯了腰。
茵茵见自己坚持的这门亲事这么不受家人欢迎,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笑了起来,她何尝舍得鲁妈离开呢?四个女人,面对面笑成一团,她们的心里,此刻都是溢满欣喜。
中午吃饭时,桂枝很兴奋地在饭桌上宣布这个重大的消息,长命大着嗓门说要好好庆祝庆祝,茵茵在主院都听见了,晚饭时,鲁妈掏钱收拾了一桌酒菜,还打来二斤烧酒,他们在南院好好吃喝了一通,只有茵茵一个人在主院,反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