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啸的突然出现跟随,并未打乱上官灼舞任何脚步打算。原本她也无甚打算,本也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找回从前的自己罢了。
昔日武林大会会址州城,昌川城内一座小茶楼二楼临窗位置。
上官灼舞眼望冒着丝丝热气白烟的小茶杯,蓦然淡淡开口,问道:“我大哥与二哥一切可好?”
这可是这么几天以来,上官灼舞的第一次主动开口啊!言子啸赶忙急急道:“好啊!一切都好!前段日子,江湖都在传言,封大哥他快马飞驰奔向了战场前线,这几日,有人见他回来了。邙山上,也应是平平静静的。”
“嗯。好。”上官灼舞眸中终于有了一丝光芒波动,执起茶杯,轻饮一口。心中思索,凰儿应该是安好的吧。她的大哥与二哥还有双儿,定不会让她的小凰儿受到一点一丁的伤害。二哥会去前线,是为了查探她的生死吧。这么快回来,很有可能是从秋芷琳那处得了什么消息吧。
言子啸忍不住观察上官灼舞,眼前这位将军皇后,似乎不同以往了吧。
上官灼舞注意到言子啸的视线,却也并不理会,将头微微偏向窗外,望天边浮云、火日,阵阵发呆。没有人会知道此刻她在想些什么,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甚知道。
片刻之后,言子啸方才收回视线,与上官灼舞一起望向了天边。
“伍公子似乎是变化了很多。”良久,眼睛发酸的言子啸收回目光,开口道。
“嗯。”上官灼舞也终于是收回了视线,但对言子啸所言依旧是无甚感觉。边上机灵的小二伙计立刻恭敬笑着上前为眼前奇怪的客官两人添上一壶热茶。
“其实”言子啸欲言又止,却终还是道:“其实,言子啸愚以为伍公子的这般变化,也许,会有人痛心的。”
“心痛?”上官灼舞一手抚上小茶杯,微微蹙眉,但不过须臾,又是淡淡展眉,缓缓道:“变了便是变了。我不觉得有何不好。以我的身份,也许,现在这个样子才是适合的。”现在这般无心无情,无欲无求,作为将军皇后、皇后将军才是好的吧。人们不是总说无心最强吗?若是有了心,有了太多的情,总觉会成拖累会成舍不得舍不下的牵绊。如今她除了该为澜潇获得胜利,为为祈煌、为凰儿、为大哥、二哥,一切重视的人创造太平安逸世界,其他的她能做什么?不论做什么,延鄩都不会活过来了!
言子啸默然。上官灼舞如今这副孤然冷淡的模样,就算是他这个外人看来,都是觉得心颤与心酸。
两人再无言,片刻后,便下了楼,随便寻了处客栈,住下。
在昌川无事平静呆过三日之后,一日黄昏,上官灼舞默然询问言子啸,何处是江湖。
言子啸开口便语,何处均是江湖。
上官灼舞皱眉,跃上客栈屋顶,独坐直到翌日的天明。言子啸不放心,便在院里喝着清茶独坐陪着,也是直到翌日的天明。
上官灼舞闪身站立屋檐之下,对站起身的言子啸淡淡道:“今日好好休息吧。明日我打算去边上四处活动。”上官灼舞自然知道,这言子啸如今是她走哪儿,他便走哪儿,自然也就知会了一声。
“呃好的。”
翌日一早,两人用过早饭,便抬脚四处走去了。言子啸就那么紧紧跟着上官灼舞。
上官灼舞一会儿去城中赌场一会儿去城郊义庄再又折回城中一隅花楼馆阁,最后竟然还跑到一处阴暗街道流氓地痞聚集地,再又是昌川各美景胜景处,夜幕垂下之际,跑到了昌川郊外一座高山山顶道是赏月。
这么东跑西跑的满满一天,到过的地方十处有九处,都是上官灼舞摆着一张冷脸肆意惹祸,一路打打杀杀。言子啸也自知没什么资格去管去问人家将军皇后,只好寸步不离地跟着,打架的时候打架,杀人的时候杀人,跑路的时候跑路,总之不要离开上官灼舞就是了。
山顶之上。
上官灼舞面对难得的圆月席地而坐,言子啸跟随坐下。
圆月一点点隐入深色浮云之中,上官灼舞幽幽淡淡开口,道:“你跟着我,是为二哥?”
言子啸一愣,道:“或许算是吧。我总不可能让封大哥的三弟一个人到处飘吧。”如果是以前,言子啸还不敢如此对上官灼舞说话,可这几日相处下来,便发觉、便想到,外界传闻骄横跋扈张扬残忍嗜血好斗霸道的上官皇后其实也并不是如何真的恐怖,他有感觉,就算是以前灵动多变的上官灼舞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无理残杀征战。“子啸只觉自己先前太愚钝了。”竟从未想过,一个弱女子任职将军,一国之母、一军之主,有多不容易!澜潇如今相对的太平有太多的功劳得是这位皇后将军的啊!
上官灼舞并不疑问言子啸为何突然一句“自己先前太愚蠢”,只继续带着点自顾自的意味道:“在光耀初遇二哥,便觉一股油然的钦佩熟悉喜欢,后来在邙山见了大哥,也是那种感觉。我一直都是凭感觉做事,想做便做。现在想来却是有一些事的确做错的确做得不好。我并不是后悔遇见大哥和二哥,得两位大哥于此,是我毕生的幸极。后来遇到千情。可我却为一己之私,逼死了他的义父赫连遥。他道自己与赫连遥本就无甚感情,我当时虽然心怀愧疚,可不久之后也便再无那想法了。魔宫之乱,夏紫阳死了,封霁风也死了。我间接害死了大哥的亲手足。那时自愧难过很久,却也并无甚后悔。现在想来,却是突然觉得,也许他们都不用死。当年我若放弃征战苍狼,便不会有今日种种。延鄩也不会死了”
上官灼舞无悲无喜地诉说,却让言子啸蓦然心里一酸,眼泪流了下来也兀自不知。他知道,上官灼舞并不是真的后悔了或是出现软弱动摇,她只是心里边难过了伤心了痛苦了,只是就这么冷冷淡淡说出来,看似轻松,却是心底这几年甚至这一生最沉重的几件事吧。他方是何其有幸能够听到上官灼舞几句真心真话。可是他也更是知道,这时没有他插嘴的余地。上官灼舞只是想说罢了,说过之后就会好的。她不需要任何安慰任何支持,她是上官灼舞,是澜潇的皇后,澜潇的大将军!
上官灼舞说过如此一大段话后便是默默无语了,只静静看着寂夜天边重又回圆回亮的明月。眼眸深深淡淡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