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本来要登高、赏菊、喝菊花酒的,可是,因为府里有丧事,便一切都免了。但是茱萸还是要插的,门上、窗子上都插满了,姚采澜还有孩子们以及二妮她们头上也都各插了一枝。
用过早饭,一家人便都往正院来请安。一路上,石头不断搞怪,不时的偷偷的去拽铁锤头上的茱萸,铁锤被他逗得笑个不停。
结果没想到大家伙还没到院门,就看见两个健壮的婆子拉着个发髻凌乱的丫头往外拖,那丫头两眼睁得大大的,嘴里却被塞着个东西,只能发出呜呜的嘶声。
大家都很惊讶,停住了脚步观看。姚采澜下意识的先去看两个儿子的表情,他们俩生长的环境太单纯,可别被这阵势给吓着了。
谁料铁锤是一脸的懵懂,脸上依旧没啥表情。再看石头,确实微微带着笑,一脸的兴味。我的天,这俩孩子的思维能不能正常点啊?
这人是谁,看着有些面熟。姚采澜想了想,哦,是刘氏跟前伺候的丫头,是她从婆家陪嫁来的,名字好像是叫桃枝的。自己跟刘氏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与这丫头是更加的不熟。只隐约记得这人年纪也不小了,不知怎么的,却还没出嫁,跟刘氏的关系算得上比较亲密。因为刘氏不爱跟人亲近,所以,她眼中的红人不多,若有的话,这桃枝该是头一个。
这时又有个小丫头挡在了院门前,“夫人有命,今天因事免了请安,只请二女乃女乃进来。”
江清山只好郁闷的又领着孩子回去,铁锤倒没什么,石头却是遗憾的一步一回头。姚采澜赶紧快步进了上房,没等进门就听见了房里传来低低的饮泣之声。
上房中,江夫人不像以前那样半躺在床上,而是挺直了脊背自己端坐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看着精神还可以,也没有往日那种疲惫和倦怠之色。江老爷却罕见的没去外书房,就在江夫人床边安了一把太师椅端坐其上,脸色紧绷。
刘氏低着头跪在江夫人床边不远处,低低的哭着。
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姚采澜一头雾水,低头给江老爷和江夫人问安,才让屋子里有了一丝活泛气。江夫人淡淡的看着姚采澜点点头,江老爷则没吭声。
姚采澜也不知道这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暗暗琢磨,莫不是因为水荷吧?不少字要是一般的小事江夫人不会发这么大的火,更不值当的让江老爷在这里坐阵。不过,今天是重阳节啊,怎么挑了这么个时候发作啊?真是奇怪。
姚采澜乖乖的站在一边当木头人。
江夫人抬起眼看了一眼江老爷,江老爷微微一点头,厌恶的看了一眼刘氏,沉声训斥道,“别在这里哭了如此歹毒心肠,害人性命,怎堪为江家长房长媳?怎么对得起刚去的清峰?去祠堂好好跪着反省反省吧”
刘氏抬起泪流满面的脸,还想再说什么,两边已经过来两个丫头,半搀半扶的把她给架了起来。许是她的腿也跪的麻了,就这样满脸绝望、满眼呆滞的被半拖了下去。
姚采澜看着眼前情景,还有点醒不过神来。她心里很是震惊。她没想到江夫人居然这么快就重振精神,雷厉风行的就把刘氏给处置了。
前些天那个病病怏怏的老妇人还停留在她的脑子里边。虽然她一直隐隐觉得刚强能干的江夫人应该不会就此认了命,就此服了输的倒下去,但是,她还是没想到,江夫人连话也不用说几句,只使了几个眼色,就稳稳的重新操控了江府的大局。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姚采澜也不敢在此时说话,只是安生的站着。
此时帘子一挑,李嬷嬷进来了,手里头却抱着披着小披风的玉谨。玉谨自从祭了祖就受了惊吓,夜里啼哭不止,已经连着请了好几个大夫看了,如今看着精神还是不济,脸色有些苍白,两手紧紧抱着李嬷嬷的脖子,眼睛微微的闭着,脑袋无力的搭在了她的肩上,看着很让人心疼。
玉谨一进来,江老爷和江夫人都有点紧张的看向他。姚采澜也忙上前察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便扭脸对江夫人道,“母亲,玉谨还是有些发热,不过也并不多严重。”
江夫人忙微微向旁边侧了侧身子,李嬷嬷闻弦歌知雅意,赶紧就把玉谨抱到了江夫人床前。姚采澜上前利落的把床上的枕头放好,帮着李嬷嬷一起把孩子放在了床上,细细的盖好被褥。
这时崔姨娘也进来了,后边跟着个俩丫头,手里头都是抱着被褥、拿着包袱,看东西像是玉谨的。这是要把玉谨直接搬来跟江夫人同住了?
江夫人低着头看着孩子脆弱的小脸,眼里就又有了泪光。
江老爷见此情景却又生起气来,“都是那个刘氏好好的孩子养成了这么个娇弱的样子”说着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紧锁眉头发起愁来。
崔姨娘迟疑了一下,便跟江夫人道,“夫人,容奴婢说句愆越的话。二少爷吃的药也不见起色,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失了什么魂魄……依奴婢看,还是去九龙观烧上柱香,请空空道爷做一做法……”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低,因为江老爷已经不客气的剜了她一眼,十分不喜她说的这番话。
江夫人只是看着孩子的睡颜不做声。
崔姨娘怕江老爷,李嬷嬷却不怕,已经大大咧咧的附议起来,“姨娘说的对,老婆子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看二少爷自小体弱,不妨去观里供奉上长明灯,让满天神灵保佑二少爷平平安安的才是。”
江夫人想了想,却抬起头来,眼睛看向姚采澜。姚采澜压力顿生。
这东西到底管不管用,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在后世小孩子吓着时就会找个神婆给看看,那些神婆神神叨叨的,让姚采澜说更像是装神弄鬼。可最奇特的是,貌似很多家长都说有效。这到底是真有用啊,还是心理作用啊,还是巧合啊,姚采澜也不敢说。
不过,姚采澜认准了一点,有病乱投医。别管有没有用了,就是找点心理安慰也是好的,总比一家人坐困愁城好吧?不少字
于是,姚采澜就一脸信服的样子朝江夫人重重的点点头,“心诚则灵,多侍奉侍奉神仙,总会有福报的。”
这件事三言两语就定下来了。崔姨娘精神大振,精神抖擞的亲自把黄历拿了来。姚采澜翻了一下,最近的日子就是明日宜出行,宜斋醮。孩子的病情那是等不了的,索性就明天吧。其实,要不是这打醮仪式繁琐,还需要好生准备一番,江夫人是恨不得越早去越好的。
江夫人挣扎着也要去,众人忙拦下了,商定由姚采澜和李嬷嬷带着玉谨去城外的九龙观。姚采澜本来是想着明日启程的,玉谨一病,就又泡了汤。
姚采澜忙着和李嬷嬷找来个比较懂行的师爷,请教如何斋戒的事。好歹的一顿恶补,把这方面的礼仪搞清楚了,姚采澜紧紧张张的把这些程序记在了心里,生怕出了岔子。中间还听丫头说大小姐跪在了院子外头替她母亲求情,江夫人二话没说,直接叫人硬是把她送回自己院子去了。
这天晚上,为了打醮的事,必须素食清心,姚采澜毫不客气的把江清山赶去了东屋和石头同住。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来沐浴更衣,简单用过一份素淡的饭菜之后就出发了。此时,天微微亮,刚刚过了六时。
为了赶良辰吉日,九龙观又不近,只能提前往前赶了。玉谨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抱到了马车上。
九龙观昨日就已经得了信,当然主要是得了钱,早早的做好了准备,清退了闲杂人等。在九龙观门前的空地上,有一座用土筑的高台,用以祭祀天神。
高台上摆着香案,上面供着香炉、烛台、花瓶、香筒,还有一些姚采澜叫不出名的各种法器。
主持仪式的空空道人一点也没有姚采澜想象中的仙风道骨的样子,反而长的眼睛小小的,隐隐的放着亮光。
一时之间,香雾缭绕,灯烛摇曳,磬钟声声,道士们身着金丝银线的道袍,手持各异的法器,吟唱着古老的曲调,在坛场里翩翩起舞。
其实,这种场合事主需要做的事并不多,就是在空空道人的指点之下拜祭、上香、磕头就行。姚采澜亲自抱着玉谨,有点被道士们的架势搞得头晕目眩,心里牢牢记着在哪个程序该磕几个头,哪个程序该上香烛。
整个程序下来时辰已接近中午了,绕是玉谨不算太沉,姚采澜的胳膊也已经麻了。终于,在仪式的最后为玉谨点起了长明灯。
午饭就在九龙观用的,姚采澜累得胃口全无,只想好好睡一觉。其实真正睡着觉的却是玉谨,这孩子在道士们的诵读声中就睡着了。
姚采澜模了模他的额头,觉得不咋的,才算放下心来。她担心玉谨的身子,用过饭就马上启程回府。结果,玉谨一上车就醒了,睁开眼睛四处看,看着精神挺不错的样子。
我的天,不要这么灵验吧?不少字姚采澜十分惊讶,李嬷嬷一副理该如此的样子,十分淡定的在车上就面朝西天跪下,嘴里念念有词。
姚采澜也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了,玉谨饿了,幸亏车上早有准备,当下取了碗乘了一小碗小米粥来,慢慢的喂玉谨喝了。
玉谨吃完就伏在了李嬷嬷怀里,虽然还不是很爱动,但看着眼睛叽里咕噜的,挺精神,脸色也有了几分红润。
苍天啊,大地啊,老天爷,你在搞什么东西啊?
玉谨神奇的好了。姚采澜纠结了好久,最后把它归之为巧合。想让她信服上天的力量,证据还是不足。
自此后,江夫人改信了道教。姚采澜还是什么都信,又什么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