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泉回来,姚采澜还是转不过来,看江清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这日傍晚,江清山眉开眼笑的疾步进了上房,瞬时带进了一股子寒气。姚采澜嫌弃的往旁边避了避,江清山却根本没在意,照样嬉笑着往前凑,“媳妇,你猜猜,我们军营里有啥好消息?”
姚采澜突地转了个身,低头继续去纳手上的鞋底。鞋子是给石头做的,他正是长身子的年龄,鞋子需要经常做,才能赶得上趟。
江清山见她不理,只好讪讪的自己主动交待,“柳默春终于开恩了,又给了我二十个亲兵”江清山简直热泪盈眶了都,拉着姚采澜兴奋的不得了,“你说,这老头啥意思啊他?”
“不知道。”
“抽风了吧?”
“可能。”
姚采澜没打算把实情告诉他,她知他至深,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大男人做事靠女人了。
江清山根本没注意姚采澜的冷淡,兀自道,“虽然他给的这些人吧,实在算不上资质多好,不过,幸好还不算老弱病残一流的。假以时日,哼哼……”眼睛盯住桌上的蜡烛,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姚采澜撇嘴,你还真想得开啊。
不过,练兵么,还真是应该好好盘算一下的。虽说只有三十人,可是,兵不在广,而在精。何况这是他的亲兵,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是要跟着他一辈子的。这训练亲兵的事得高度重视起来。
什么飞虎队啊,特种兵啊什么的,都是怎么训练出来的呢?
姚采澜不由得停下了针线,开始搜索枯肠,把前世看的那些军事小说、电视剧、纪录片在脑子里筛了一遍。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姚采澜倒是主动开了口,“只有三十个人,你怎么练啊,就是练好了,能管用么?”开始把话题往自己的话头上引。
江清山没料到姚采澜的态度忽然就变了,很是惊喜,得寸进尺的把姚采澜扒拉到自己怀里头拿胳膊紧紧的搂着。姚采澜有正事要跟他谈,倒也顾不上跟他别扭了。
“唉,有多少算多少吧。总比我现在整天无所事事好吧?想当年的时候,王叔把我们操练的可够狠的,那些手段我可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呢。”说着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哦?你们是怎么操练的?”姚采澜顿时来了兴趣。
“大冬天下着大雪在外边操练队列。夏天顶着日头正立两个时辰纹丝不动。每天两腿绑着沙袋跑十里地。另外还有射箭、枪法、骑马、旗语、阵法等等,每天各项都得操练上一遍。月底考核,考不过的,处罚十分严苛,动不动就会被打军棍,还经常同伍连坐,一个人不成,害得自己那一队的人都得挨打……”
江清山话里倒是听不出什么委屈,反而透着股浓浓的怀念的味道,忽的又伸手狠狠一拍床沿,“娘的,那个时候除了吃的不太好之外,那日子,过的还真带劲”转眼又挠挠头发,费劲的琢磨,“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男儿何不带吴钩……对,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姚采澜心里却瓦凉瓦凉的,脸上带了点苦笑,那点优越感瞬间崩塌。特么的自己还想指点指点人家呢,那些所谓的“魔鬼训练”、“地狱训练”幸亏没来得及说出来,因为人家的一点也不差啊。
江清山抚上姚采澜软软的头发,叹息道,“可惜了,现在赵将军不在了,也不知西北军现下如何了……光看我们卫所这些兵士的话,素质就太差了,训练根本跟不上,万一有一天战事爆发了……光指着这些人,简直就是去送死啊”
姚采澜见他忧虑,倒是心里也软了,忙伏在他胸前安慰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有多大的脑袋就戴多大的帽子你做多大的官,就管多大的事儿现在呢,你就操心你那三十个人就行了你把他们都训练成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就算是最大的功德了”
江清山便又嬉皮笑脸起来,顺势把姚采澜的手摁在自己的胸口,“媳妇,我这心里难受,你给我揉揉……”
姚采澜一下就又恼了,把他前几天干的破事就都想起来了,气的一下子挣开他翻过身去面朝墙壁。江清山忙又狗腿的起身伏了过去……
自此后,江清山倒是重整雄风,一改往日的颓废郁闷,专心致志的练起兵来。至于他手底下那三十个人,姚采澜偶然想到都会打个冷战,你们自求多福吧。
到了过年的时候,柳夫人特点送来了几盆粉粉白白的兰花做年礼。在万物寂寥的冬季,这几盆花看着格外漂亮,格外动人。
倒是把姚采澜吓了一跳,虽然她不懂养花吧,可也知道这东西金贵。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柳夫人利用李双喜帮她建起来的暖房,除了留了部分空间种菜之外,大部分都养上了兰花。如今这兰花已经开始开花了,听说不少的爱花人或是附庸风雅之辈都去她那里争着抢着买花呢。估计这银钱赚的不会少了。
姚采澜笑着摇头,这柳夫人真是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啊,让人不佩服都不行。这下这礼物倒是收的心安理得了。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三年。石头已经八岁了,小惠大他半年,铁锤五岁。
江右不耐烦的拉着江姑姑亲自找到姚采澜谈了谈,中心思想就是,这几个孩子的启蒙教育都完成了,除了铁锤,其他的都得再找出路了。再深一点的,想要考秀才什么的,得好好攻读五经,那就不是他所擅长的了。
姚采澜琢磨了一下,这个功名还是要考的。功名这东西可是这个时代里最直接最有效的护身符,真是让人既有里子又有面子。一般当官的人见了你都得敬上三分,不但有政治权利的保证,还有赤luo果的经济利益,家里的田地还能少交或不交税赋,简直是过上好日子的通天大道。
江右悠哉游哉的品着茶,又总结了一下这几个孩子的学业。
小树既刻苦,又聪明,学业上根本不用操心,他自己也是愿意走科举之路的。石头就不行了,聪明倒是聪明,就是坐不下来,不能专心致志,烂七八糟的杂书看得不少,但却是囫囵吞枣,好读书不求甚解。
光从书法上来看,小树已经颇有风格了,石头则只是说得过去而已。
至于小惠,江右连提都没提。姚采澜也知道他的性子,向来是瞧不上女孩子的,因此上课时只当她是个透明的。不过,小惠自己也没有多上心,对读书啊,琴棋书画啊,都兴趣不大,也就跟着按部就班的学下来罢了。
小惠看着挺聪明的,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张嬷嬷的影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姚采澜也没去打算干涉。
有时候她也觉得,身为女子,太有才了,说不定不是个好事。能认得几个字,能写能算就可以了,这才是这个社会所认可的规则。只有按照这个规则行事,等小惠到了年纪,才有可能给他谋上一门相对好些的亲事。
跟江右谈完了,那人却又不走,一直回头恋恋不舍的看茶杯里的茶。姚采澜差点没乐了,扬声道,“小莲,给江先生包上一包我们特意留着的茶叶。”
江右这才高兴起来,江姑姑脸却红了,恨不得一把把他直接打昏拎走。小莲忍着笑拿着个竹筒出来,一面递给江姑姑,一面偷偷的用手指点着脸羞臊江右。
姚采澜又把几个孩子全都叫来,打算充分发扬一把民主,问问他们各自的想法。
小树依然是少年老成,这两年也不太爱同石头一块到处乱跑了,总是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看书,或是练字。姚采澜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总是想叹气。如果萧如江还在的话,这个孩子应该跟其他孩子一样的成长,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其实,江右和江姑姑对他非常好,照顾的极为周到仔细。可是,小树对他们依然不怎么亲近,虽然好不容易总算能唤上几声“爹娘”了,可是,再多的就没有了。
这两年小红生了个闺女,二妮生了个小子,小莲最近也有了喜讯。可是,江姑姑那里,却一直没有动静。姚采澜却不好过问。江右本人医术高明,有什么问题的话自己一般就能解决得了。如果他都解决不了了,再去找别人估计也够呛能办。
如果冒然问了,可能更给江姑姑添上些烦恼。
小树见了姚采澜倒是一直很有礼貌,“姚姨,我还是想继续读书的。”姚采澜点点头,目光转向自己的儿子。
石头哭丧着脸,“娘,我可不想再读了”姚采澜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读书你想做什么?整日里瞎跑?”
姚采澜冷冷哼了一声,又把眼光看向小惠,脸上就瞬间带上了笑意,“小惠,你怎么想的?”
小惠自然而然的上前来亲昵的靠在了姚采澜怀里,眨着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娘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姚采澜心里很受用,一点她小巧圆滑的鼻子,笑道,“你这滑头,专门说好听的来糊弄娘亲的吧?”
见此情景,小树继续低着头面无表情,石头已经不屑的把头偏在了一边。小惠见了石头的样子,更是故意哼了一声来示威。
铁锤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模了进来,此时便也站在了石头旁边,一本正经的“发表意见”道,“娘亲,我的意思呢,是书继续读着,就是不想再习武了。”
石头和小惠捂着嘴在一旁闷笑。
姚采澜也被他气乐了,“习武是必须要习的,这个是不可商量的,以后这种话提也不必提。再说了,哪个要问你的意见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铁锤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他跟江姑姑习武已经一年了,对于这个喜静不喜动的孩子来说,每天早起练功真是天大的折磨啊。江姑姑又跟包公似的不近人情,铁锤用过撒娇、耍赖、送吃的、送香粉、说好话、哭闹等“三十六计”,甚至不惜向狡诈的江先生求助,江姑姑却只用“不为所动”一招,铁锤便败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