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模样狼狈,姚采澜担心不已,他自己却还满不在乎,“你放心吧,娘,我这几年功夫可不是白练的,那小子也没讨了好去,让我在他肚子上踹了好几脚,够他喝一壶的。”
姚采澜以手抚额长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说着话,石头已经在榻上一跃而起,动胳膊动腿的,行动利落,完全无碍。姚采澜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这家伙活蹦乱跳的,怎么还让梁子抱你回来啊?刚才你那样子把差点把娘吓死”
石头挤了一下眼睛,坏笑道,“柳本昌是让俩人驾着走的,我也不能太张扬了,索性一路让梁子抱回来了。”
小莲和小惠都忍不住笑起来。姚采澜强忍着没笑,憋得难受也不笑,坚决不能助长孩子的这种歪风邪气啊。
小惠已经利索的把外伤膏找了出来,却被姚采澜拦住了,“先别急,就这样晾着吧,等过了明天再说。”
众人不解,姚采澜也不解释。呃,主要是跟孩子没法说,不能教坏小孩子啊。
石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娘,小声道,“游先生把我和柳本昌都给开除了。”
什么?姚采澜大惊失色,一下子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傍晚江清山回来,赶忙又去把石头浑身检查了一遍,还令他月兑光了衣裳查看,搞得石头十分尴尬,脸红到了脖子根儿上,捂住了衣襟死活不让他爹动手,“爹,我没事”
江清山倒没觉得被开除是什么大事,轻描淡写的道,“明日我买上些礼物登门去给游先生道个歉,不就行了不就是小孩子打个架嘛,多大的事儿啊”
第二天,柳大*女乃亲自登了门看望石头。
柳大*女乃带的礼还是挺重的,满满一匣子补身子的党参、白术、茯苓等物,还有两个精致的小青花瓷瓶,估计是活血化瘀的。不过,她的脸色却不大好,跟姚采澜一边说着客气话,脸上却带着明显的不虞。
姚采澜一边跟她虚与委蛇,一边暗自猜测,是不是柳夫人让她来的,来这一趟并非她的本意啊,要不就是石头把她儿子真的揍惨了。
待到柳大*女乃看到了依然躺在床上的石头的“尊容”,才吃了一惊,再道起歉来就诚心多了。
石头昨天啥样,今天还啥样。头发凌乱,脸上肿了一块,脖子上的血丝凝住了,实在是不好看得很。
姚采澜也听明白她的意思了,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两家和好,做足“悔改”的架势,然后才能一起去跟游先生那里去求情,才能让孩子重新上学。毕竟,除了游先生,云阳城里像样的书馆并不多。
姚采澜虽然答应了,态度也是不咸不淡的,委婉的表示了自己家的不满。再怎么说,柳家那孩子大着好几岁呢,长的还挺壮,大家都认为打起架来肯定是石头吃亏。因此,姚采澜作为“弱者”的家长,姿态也得做足了才成。
柳大*女乃因为姚采澜跟柳夫人交好,因此不太喜欢姚采澜,略坐了坐,完成了主要任务就告辞了。
石头跟个猴子似的便从榻上一跃而起,“小红姐,快打热水来,我要洗澡。哎呀脏死了”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忍着没收拾,他也真是憋坏了。
晚上江清山回来,姚采澜把柳大*女乃来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又问道,“人家都来看石头了,我是不是也登门去看看那个孩子去?”
江清山一瞪眼,一下就把手里的方巾给摔面盆里了,“不去他一个十来岁的,打我刚满八岁的孩子,还打成那样,我不上门亲自揍他一顿就是好的了还去看他?做梦”
姚采澜忙点头,安抚这炸了毛的护崽的爹,“好好好,咱不去”
话虽如此,姚采澜还是让江庆寻了点药材送到柳家去了,人虽然没去吧,但也得表示表示那个意思。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石头虽然只有八岁,但是个子可不矮,看起来说是十岁都有人信。这孩子就爱舞枪弄棒,这两年在秦姑姑手底下摔打的可不轻。秦姑姑自己武艺就不错,教孩子也认真,一招一式都打的挺扎实。姚采澜估模着,柳家那孩子可能会十天八天的下不了床。
江清山生气归生气,孩子的学业是大事,到底按照两家约定的时间,一起带了礼物去找游先生求情。
没多少功夫,江清山便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人家根本不收,礼物不收,学生也不收。
气的江清山跺着脚直骂,“死老头,死脑筋一点儿也不通融”
看来这游先生也是个有原则的人啊。认清楚了这一点,姚采澜也颇受打击。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孩子居然会落到被人退学的地步。天啊,这……简直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孩子是自己的好。在姚采澜眼里,石头那是人见人爱的,哪哪都好的不得了,可是没想到这样好的孩子连个学都落不着上……
两夫妻只能相对无言。
石头虽然活蹦乱跳的,可是依旧不许出屋。一来呢,“养病”得有“养病”的样子。二来,也是惩罚,做错事情总得付出代价。石头只好郁闷的开始抄《论语》。
小惠不时的去看一下,说些不阴不阳的话。石头已经明确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观念,坚持不跟她一般见识,憋得自己脸色都变了,却依然一言不发。铁锤更是乐得看笑话,下了学就去哥哥屋里挤兑他,每每不多时就被石头一个枕头打出来。
石头在屋子里关了好几天,终于把《论语》抄完了。姚采澜打听到柳本昌好像也能出门了。这才把孩子放出来。
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让石头去游先生那里“负荆请罪”,又拎着他的耳朵嘱咐他,态度一定要诚恳,一定要做足“幡然醒悟”、“大彻大悟”、“痛彻心扉”的样子,必要的时候得“煽煽情”。于是江清山亲自领着石头又跑了一趟,结果还是无功而返。
这下姚采澜真急了,抓着问石头,“你磕头了没有?”
“磕了。”
“认错的态度好不好啊?痛哭失声了没有?”
“我真哭了。”石头也很冤枉的样子。
“那你跪了多长时间啊?是不是跪的时间不够长啊?”
石头就转眼看他爹,江清山已经烦躁起来,“行了行了,孩子跪了老半天呢那老头就是个软硬不吃的,孩子都认错了,还得理不饶人的,拉着个挺长的脸,跟谁欠他一百两银子似的我就没见过这样不通情理的人”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姚采澜也只好作罢,转而安慰自己,反正石头也不喜欢那里,这样活泼的孩子,要是在那里呆久了,说不定读成个书呆子呢。这样也好。
于是石头又被“遣送”回萧右那里了。石头高兴坏了。铁锤也高兴坏了。
萧右貌似也挺高兴的,还一本正经的找到姚采澜,说,“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啊,你让石头到我那里跟着读书,我可不会教他用来考功名的那些繁琐晦涩的五经啊”
姚采澜忙表示理解,“我知道,您就放宽了心放开手教吧。”萧右这才志得意满的走掉了。姚采澜看着他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萧右有点幸灾乐祸,又像是早已料到这种结果似的。
不过,姚采澜看着石头又恢复了兴高采烈的样子,自己也想开了,也不郁闷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还是顺其自然吧。
云阳的春天来得晚,但到底还是来了。外边一片樱红柳绿,艳阳高照,就是风沙大了一些。
石头央着李双喜做了几个风筝,没事就领着铁锤和江源在后院子里放风筝。姚采澜催着小惠也去玩玩,自己也按耐不住上前试了一把,结果还是没有运动细胞,没有丝毫的长进,风筝争先恐后的往下跌。
笑的铁锤捂着肚子直打跌,“娘,您也太笨了”石头则知道用词,接着铁锤的话,“笨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小惠矜持一点,也是捂着嘴闷笑。
姚采澜一时间颜面大失,自己也纳闷,自己这手感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呢?
不久,姚采澜接到了来自江府的一封信,是江夫人写来的,却是由玉瑾代笔的。
姚采澜看看那细致端正的小楷,暗叹,毕竟是大伯的儿子啊,写的这字比自家孩子强多了。自然,这也是江夫人教导的好啊。
姚采澜想起当年那个娇气瘦弱的男孩。要是一直由刘氏照管的话,还真不敢指望他能有多大的出息。
这几年,江夫人身体恢复的不错,拄着双拐自己也能走几步路了,说起话来也算比较流利。有江夫人在,江府这个大船就绝对沉不了。因此,这几年江家的状况十分不错。
江老爷也清楚自己的仕途已经是升迁无望了,自从江夫人的身体好转,他后顾无忧了,就把重心放到了自家的产业上去了。江老爷可是老狐狸了,眼光又好,也会用人,因此生意做得真是风生水起。
至于在衙门里,虽然他升迁无门,但是,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大名府的知府平时十分倚重他,处的关系上上下下的都挺好,算是比较有作为的官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