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九月初一,天气眼看的就凉了起来。
这天阴沉沉的,好像快要下雨了。
临出门前,姚采澜披了一件厚点的披风,青梅还特地拿了把油纸伞。
姚采澜和香芬不过都是略坐坐,看李氏已有些不耐,便识时务的准备告辞。谁知,这时外边有人报说:“二小姐来给夫人请安了。”
几人均是吃了一惊,李氏更甚。
姚采澜低头整整自己的衣襟。二小姐?这恐怕是当着大家伙尤其是姚谦的面儿这样叫叫。平时都是“小姐、小姐”的叫,仿佛这府里一直没有另外一个小姐存在似的。称呼到自己时,也多是“那位小姐”,或是带了名字,“采澜小姐”。
姚采澜讽刺的笑了笑,也不甚在意。
对于不值得在意的人,或事,她懒得搭理,连多费一丝一毫的心,也是浪费。
她的眼睛只看着她在意的人,她的手只做有意思的事。
至于其它,一切由他吧。
一见打扮的明媚照人的姚惜澜进来,李氏忙一把拖了她的手道:“我儿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起得这么早啊?”
姚惜澜已经欢快的撒娇:“母亲,女儿本就应该日日给父亲母亲请安问好的嘛?您怎么这么说人家?前一阵儿女儿不是病了才没来的嘛。”
说罢已经腻在了李氏怀里不起来。
坐在上位的姚谦闻听此言也十分高兴,笑呵呵的看着姚惜澜扮痴撒娇。
姚采澜和香兰自然不想坐那碍别人的眼,赶紧告辞出来。
香芬害怕姚采澜见了那一家和睦的场景心里不痛快,见姚采澜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二人一出正房的门,便见远远地,张思丞走了过来。姚采澜忙拉着香芬快走几步,避到另一条道上去了。
然后两人分道扬镳各回各房吃饭。她们用饭并不在一起。在这个问题上,香芬坚持是因为规矩。姚采澜坚持是因为不想惹李氏注意。
饭后自然是开始新的学习。这次是刺绣。姚采澜很感兴趣,因为以前没怎么接触过,因此有点兴奋的看着香芬手里五颜六色的丝线。
香芬把一块白色棉布绷在了棚子上,拿笔描了个简单的兰花样子,然后示范给她最基本的针法,姚采澜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
屋里静谧一片。
忽然,咣当一声,两人吓了一跳。
透过敞开的窗子,便见青梅一脸忿忿的把一个木盆扔在了院子当中。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又重新投入到了手头的活计上去。
果然,青梅三下两下迈进了屋,一在桌边坐下,抓了杯冷茶喝了,看她们都没有开口的意思,自己已经憋不住了说道:“表少爷和惜澜小姐在那里看花呢!有说有笑的,也不怕太阳把人给晒黑了!”
香芬一动不动。倒是姚采澜不想冷了场,歪头问道:“这有什么不对么?”
青梅顿时口拙,想了想,答道:“惜澜小姐都十三了,不怕别人笑话!”
姚采澜已经低头照着花样子开始绣花了,闻言又说:“虽然如此,但表兄表妹,骨肉至亲,倒也说得过去。咱们这样的家世也不是特别讲究这些的。”
顿了顿,又道:“问题是,你生的是什么气?!”
青梅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忽的一下,站起来跑出去了。
姚采澜只得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心里还有点隐隐的担心。
临到傍晚的时候,香芬理了理衣服,正想回屋,青梅也提了食盒进来,一脸轻松,嘴里还哼着前几天刚学的点绛唇,只不过,有点走调。
香芬走后,两人开始吃饭,姚采澜奇怪的问青梅:“你怎么不生气了?”
青梅脸一红,低下头:“我生什么气?!缘分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
最后一句声音减低,几不可闻。
姚采澜最喜她大大咧咧的乐观天性,佩服的看着她。青梅被她诡异的眼神看得发毛,忙塞了几口饭,就慌忙推说吃饱了,拿了只木桶打水去了。
到了第二日,香芬过来,姚采澜一副很八卦的样子把青梅的表现告诉她。
香芬不喜欢她说些烂七八糟的事,但又不好意思训斥她,只冷着一张脸装没听见。
姚采澜知道她的心思,却故意爱跟她说些有的没得,故意搅和,觉得香芬这性子太冷淡了,未免苦了自己。
生活本就是如此,只能自得其乐,说说笑笑的才好过日子不是?
所以,最后,姚采澜用手撑住自己的下巴,自顾自感叹说:“我可真羡慕青梅的性子啊。”
香芬闻言终于动了一下容,轻声和道:“我也是啊。”
时光的脚步匆匆而过,天气慢慢冷了下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
偏偏香芬和姚采澜都喜欢下雨的日子,除了要冒雨干活的青梅。
香芬是爱那种“秋风秋雨愁煞人”的调调。一下雨,心情也跟着更加抑郁。倒能写出不少好诗词来。
姚采澜是真喜欢下雨,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一下雨,女红课便被迫停了,姚采澜却不闲着,依然跟香芬在时一样,分秒不定的练手,把最基本的针法熟透、掌握。青梅闲下来的时候,姚采澜便开始指点青梅的手艺。
青梅干活挺利索,但手艺实在一般,耐性实在不是太好。以前做衣服是被逼得,别人没管的,两人的衣服除了李氏送来的被时常克扣的府里的定例,里衣、帕子什么的,就得自己动手,勉强只能算能穿,不讲究什么。
现在呢,对于姚采澜的嫁妆,她也只能是打打下手,只能在帕子、帐子、包袱之类要求低的地方帮帮忙了。
又到了请安日,无一例外的又见到了姚惜澜。姚惜澜现在几乎跟姚采澜一样,雷打不动的来请安了。
比如这次,尽管天上还飘着细细的雨丝。
姚谦对着两个“懂事孝顺”的女儿连连点头。李氏也对姚采澜冒雨前来的做派表示满意。至于姚惜澜,李氏则直皱眉。
想了想,李氏便对姚谦道:“老爷,说起思丞,倒也是个孝顺孩子。只不过,他的功课比较紧,后年便要大考了。我想,还是不要让他再来请安吧。好好的在前院好好用功。”
姚谦一想,便同意了。
姚采澜下意识的看了看姚惜澜,便见那姑娘的脸霎时就僵住了。
李氏果然还算得上机警,没那么糊涂。姚采澜冷静的作出评价。
时间就这样匆匆走过,漫长的冬季来临了。姚采澜这副身体让她苦不堪言。
怎么就这么冷呢?仿佛冻得人的心都是缩着的,都不能够舒展开。
姚采澜学的手艺全被她用在了防寒保暖上。
棉靴是千层底,棉花絮的厚厚的,鞋垫子也是厚的。而且多做了几双,一有太阳的日子就要拿到窗台上去晒,这样才能倒换得过来。
身上棉衣有两层,里边一层薄的,外面一层厚的。
里边的棉衣是小竖领,外面套的棉衣领子却被改良成高领,一直顶到下巴上。如果要出去的话,再罩上有帽子的大披风,当然还有暖手、护耳什么的,周身上下,几乎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虽然姚采澜人瘦,这样一穿着实是丰满了不少,常常要被“火力”大的青梅笑。
也亏得李氏“贤惠”,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常常免了请安,果真便得了姚谦不少的夸奖。
不过,姚采澜私以为,自己可能还是占得香芬的光。
屋里生着火盆,并不算太冷。可姚采澜还是能感觉到从窗子缝隙和门缝儿里钻进来的风,青梅赶紧忙忙的又把那些自己感觉不出来的所谓缝隙又都糊了两遍纸,姚采澜这才消停了。
青梅揉着自己有点发酸的腰假意嗔道:“小姐啊,您就是那个您说的那个什么青豆公主吧?。”
姚采澜被逗笑了,下意识的先看了正埋头做活儿的香芬一眼,见她好似没注意,这才纠正道:“不是青豆公主,是豌豆公主。”
青梅嘻嘻笑道:“小姐啊,打小您就娇贵啊,一有点刮风下雨的,您就得病上一场。现在您身体好多了,可还是娇贵得很。要我说,这屋里够暖和的了。奴婢小时候家里穷,哪有钱点火盆啊……”
姚采澜很有兴趣的一边缝着领口,一边又凝神听着青梅说些她小时候的事。
香芬也不去管这主仆俩说些有的没的,自顾自的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