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粥做出来,两个人自是先各自尝了一碗。见水草赞不绝口,姚采澜才放心的让她把砂锅放到一个提篮里边,在上面又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褥,这才慢慢的往江清秋住的小院来。
江清秋的院子紧贴正房,可见清秋的受重视程度,再往东就是江清峰的住处了。
光看外观,一模一样的布局和样式,一样的冬青和青松。姚采澜忍不住笑了一下,江夫人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却只在门上挂了一块匾额,曰“落梅居”。恩,院里果然也有一株枝桠横生的老梅。
姚采澜驻足想了一下,正房好像也有名字的,叫春晖堂。
感情,就自己的院门上还光秃秃的一片。不成,咱也得挂上一块。
话说,姚采澜是个很喜欢起名字的人。原以为,自己能给自己丫鬟改改名字什么的。不过,这个茬儿好像没有人提起,似乎,这里不兴随随便便就给丫环改名字的。这让一腔热忱的姚采澜很是郁闷了一阵。
还好,眼下,机会来了。
有个小丫鬟见了,忙挑了帘子,又往屋里通报了一声。有个容貌齐整的大丫头便迎了出来:“奴婢水兰,见过二女乃女乃。”
姚采澜扶住了她,轻声问道:“你家小姐呢?”
水兰见她轻声细语的,知道是体谅江清秋正病着,很是有好感,忙引了她进了里屋。与姚采澜她们屋里不同的是,里间也设了一道厚厚的秋香色团花棉门帘。
姚采澜一进去,便是暖烘烘的热气扑来,中间夹杂着浓浓的中药味儿,让人感觉很是憋闷。
姚采澜一皱眉,屋里捂成这样,没有新鲜空气,好人也得憋出病来啊。
床上的江清秋已经挣扎着要起来,姚采澜忙上前拦住了:“妹妹身子不好,还是好好躺着吧。”
江清秋不好意思的一边致歉,一边躺了下来,兴许是起的急了,兴许是过意不去,脸上已经有些泛红。
姚采澜就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了下来,拉着江清秋冰凉的手,细细问她的用药和饮食情况。
江清秋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举止,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只低着头细声细气的答了。
姚采澜听她说中午只吃了几口,便让水草把粥乘出来,“尝尝这个爱不爱吃。”
江清秋见那粥雪白的江米粒粒晶莹,胡萝卜、香菇、瘦肉点缀其间,光看颜色就十分好看,果然很有胃口,足足喝了大半碗。
水兰可高兴坏了,便起心问二女乃女乃方子,却又怕人家不乐意。正踌躇间,姚采澜已经高兴地叫水草,“把那煮粥的法子跟妹妹的小厨房里交待一声,以后日日做了来吃,对身子极好的!”
水草正拿了这个当宝,一听之下很是不舍,但又不敢违逆,只好不太甘愿的勉强去了。
江清秋感激的谢过二嫂。姚采澜摆摆手,见她刚吃过饭有些懒怠,又说道:“你还是稍微下床走动一下吧,刚用了粥就躺着,怕是会积食。”
江清秋本不愿动,又不好驳了二嫂好心的建议,就勉强爬了起来。
姚采澜故意拉着她看屋里的摆设,问东问西,江清秋就细细为她一一解说。
西墙上整整一墙的书架,上面堆着慢慢的书。同为爱书之人,姚采澜看着很是羡慕。
北墙上画的是一副寒梅图,题着字。姚采澜虽不善长,却也能看出笔力颇为不俗来。
见了那字,嘴里不禁念出声来:
严凝天气,近腊时节,寒梅暗绽疏枝。
素艳琼苞,盈盈掩映亭池。
雪中欺寒探暖,替东君、先报芳菲。
暗香远,把荒林幽圃,景致妆迟。
落款是“落梅居士”。
读来只觉口齿生香,姚采澜满含羡慕的问道:“这落梅居士是谁?可是妹妹?”
见江清秋不好意思的点头,心下十分佩服,便赞道,“妹妹真真是个才女了!”
姚采澜心内暗自奇怪,我的天,这时节里怎么才女这么多?像自己老师就是一位高手了,不想今日又碰见一位。
清秋虽然被她夸得面红耳赤,心里却很高兴,身上似乎也轻快了许多。
姚采澜又瞥见窗下小几上放着一架乌油油的琴,便起了兴致,上前盘膝坐了,叮叮咚咚的拨了几声。耳边只听的轻音悠长,令人回味。
清秋立在一旁,看她的样子似是同道中人,正准备聆听一番,谁知姚采澜拨了几声便住了手。
清秋奇道:“二嫂何不献上一曲?”
姚采澜一摊手:“我也很想献上一曲啊?可却有个难处……”
“有何难处?难道这琴不好?”
姚采澜板着脸,郑重的一字一句说:“不是琴不好,而是我根本不会谈。”
清秋哑然,呆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水兰她们也捂着嘴强忍着。
姚采澜还一本正经的,指着清秋道:“你这丫头太不地道,居然笑话起你二嫂我来了!”
见清秋还在笑,便故意沉着脸说:“你得罪了我,就罚你抚琴一曲赔罪吧。”
清秋推辞了半天,无奈却拗不过姚采澜,这才重新净了手,又命水兰燃起了香,便弹将起来。
姚采澜已经舒舒服服的往椅子上一坐,静静的听起来。
清秋果然是个中高手,弹得很是动听。连姚采澜这个外行都托着腮听着入了迷,仿佛进入了一个清净空灵的所在。
一曲弹完,清秋看姚采澜沉醉的样子,很期盼的问道:“二嫂,可听出什么?”
“不太懂。只觉得好听。好像有流水啊、高山啊什么的。”
清秋激动的一下站起来,“妙啊,二嫂。看来二嫂真是知音之人。小妹弹得正是一曲《高山流水》。”
姚采澜本是随口一说,不想猜个正着,不觉冷汗直冒。
见清秋一副要跟她“深入交流”琴艺的架势,忙说道:“妹妹身子不好,快歇着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不等回话,招呼了水草就忙忙的走了。水草匆忙之间也没忘了桌上自家的东西,乒乒乓乓的收了砂锅在篮子里,急急的去追姚采澜了。
只留下清秋主仆两人,倒是笑了好一阵子。
水兰见江清秋兴致好,忙上前凑趣:“小姐您可不知道,水草原也是稳重的性子,不知怎么的,现在跟了二女乃女乃,这性子也跳月兑起来。真真是近朱者赤了!”
却说姚采澜带着水草回了院子,继续自家的美食大业,可惜这时节里菜蔬实在是少的可怜,有很多菜式做不了。直到把知道的菜都倒腾了个差不多,姚采澜的热情才稍稍降了下来。
尝到有好吃的菜,就往江夫人房里送上一份。水草很喜欢干这活,因为每次去了都能得些许赏钱。
姚采澜看了不免有些小不忿,因为自己这大功臣啥也没捞着啊。话说,到目前为止,姚采澜手里真没有多少银子。
出嫁之前不用说,嫁妆里面也是一分钱没有,现在呢,江夫人刚派江嬷嬷送来了这个月的份例,一两五分银子。
分了水草二百个钱,青红的给扣了,那个什么水月的,反正没有人正式的跟自己提过她,那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强迫自己做出贤惠的样子,反而憋屈着自己。这种事儿打死也不干哪。
至于什么饭菜,姚采澜明明白白的指示水草,“就做三个人的饭菜。”
水草心里抱歉,却也不敢忤逆。反正水月也饿不死,会往大厨房那边去吃。大厨房那边有个王婶子,正是水月的亲娘。
江夫人那里不是个严厉的,也只需要逢一、五去请一下安。闲下来闷了,便只有往清秋那里转转。好歹清秋那里还能听听琴娱乐一下,还有好些书可以借来看看。
虽然净是些诗词歌赋,姚采澜表示是书就行。
清秋爱书如命,但二嫂对她很好,就说不出不借的话来。姚采澜每次借书时见她一脸的纠结,心里便觉得好笑。
幸亏每次姚采澜都是言出必信,书归还的及时,保存的也干干净净,清秋才完全放下心来。自此,更是对姚采澜格外不同起来。
刘氏那里姚采澜倒没去过。因为刘氏虽然对自己很有礼貌,却总带一种莫名的冷淡。
热脸贴人家冷。姚采澜还真没兴趣。
想想也是,两个儿媳妇,一个嫡,一个庶,婆婆却单单亲热那个庶出的,让谁心里也不舒服。
江夫人早些年对刘氏还好,但是,这两年,江夫人心心念念的却抱不上孙子,两人之间的矛盾就深起来。虽然每次,都是儿子挡在前面,梗着脖子说什么到三十岁无子再纳妾。
三十岁再说?江夫人嗤笑,虽然少数人家有此规矩,但大多数人并不当回事,谁等得到三十啊!
当然,在一个母亲眼里,儿子肯定是千好万好的,不好的肯定是儿媳妇了。
于是,江夫人对刘氏越来越看不上眼。男人哪有不好个三妻四妾的,肯定是你背后使坏,想独个儿霸着自己这么出色的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