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庄的生意已经初步步入正轨。春夏之交,正是游园的黄金季节。锦绣庄的各色花树开的如火如荼,连姚采澜自己也恨不得天天往哪儿跑。无奈背后有江夫人的眼睛盯着,姚采澜不敢太嚣张,只鼓动着江夫人和江清秋去了几回,自己正好相陪着。
绣庄这边的生意倒一直不温不火的,姚采澜也不着急。但是,显见的,立领已经悄悄的开始流行起来了。姚采澜在外面看到,不少女子开始穿起立领的衣裳。说起来,立领做中衣更适合一些。姚采澜又画了几张立领中衣的图,找了小柳来共同琢磨。
两个人聊完了正事,就说些闲话。
小柳就向姚采澜抱怨:“咱们县衙有个王典吏,他家有个小姐十分的有意思。每次去了庄子上,也并不逛园子,也不买衣服,竟是专门去试衣服的。每次庄子推出什么新样式,她必是第一个知道的,必定早早的赶到,一件件的穿上一个遍,在琉璃镜前照上大半天。临了,却说这个有毛病,那件不合适。什么也不买,甩手就走了!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人啊!也可能是趁机白用咱们的琉璃镜呢!”
姚采澜听着也怪好笑的。她记得王小姐其人,性子颇有些骄纵了,说话又尖刻,聚会时对自己这庶子媳妇就很有些瞧不上,老是拿白眼瞅自己。当然,也可能是对江清山有成见,不免就连累了自己。是以记性不是太好的姚采澜对她倒是很有些印象。
小柳做出不满状:“大小姐,您还有心思笑呢?要都像她这样,我们的生意还做不做啊?!”
姚采澜却正色告诫道:“像王小姐这样的客人,我们不但不可厌烦,而且要和往常一样把她招待好。就像咱们庄子制定的规矩里反复说过的,要让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什么态度。况且,嫌货才是买货人。一次、两次不买,次数多了,总会买的。而且,这位王小姐看来颇为爱好此道,我们推出新衣,说不定她还能替我们广做宣传呢!”
小柳细细想了想,福身行礼:“大小姐说的对。是小柳想岔了,思虑不够长远。”
除了新的样衣之外,姚采澜又和小柳商量着定下更细致的一系列的规矩,让守门的、做衣裳的、厨房里的、量体的、伺候的、打理花草的、算账的,各人都得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做好了如何奖,做不好如何罚,如何晋升等等,规定的异常细致。
小柳拿着写的密密麻麻的几页纸惊叹:“大小姐,您……这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姚采澜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忙又提起一事:“小柳,你如今成了大掌柜。虽然你以前也略识了几个字,却远远不够。这样,你请个先生,教你识字写字。另外再请个账房,教你算账。请先生的钱都算庄上的。”
要说小柳识字,还是拜了姚惜澜所赐。姚谦专门给姚惜澜请了先生,姚惜澜却不上心,心聪目明的小柳倒是学了不少,连先生布置的作业大都也是小柳代笔的。
如今,管着偌大的锦绣庄,却有些不够使的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小柳自然千恩万谢的答应着了。
张小柳被姚采澜打造成为了越来越优秀的总经理,从此就走上了女强人的道路,并且一去不复返。
一闲下来,姚采澜抽空回了趟娘家,看看姨娘和弟弟。这个小弟弟被姚谦爱若珍宝,因为生下来体弱,便起了个名,叫姚安澜,希望他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一般小孩子,刚出生也就起个小名叫着,很少马上起大名的,就怕养不活。可姚家这个孩子破了例,可见姚谦的宠爱之心。
也不知上次姚安澜早产的事儿怎么了的,姚采澜并不想打听。只是见到李氏连面都没露,一直憋在自己屋子里,姚采澜心里就有了数。
看来姚谦这次动了真格的了,李氏被冷落了。虽然是她自己自找的,却真是有些可悲了。
想当年,李氏可是意气风发的,轻而易举的打败了自己的亲娘,坐上了正室之位,颐指气使的掌管着整个姚府。而如今,没了男人的宠爱,女人,就什么也不是。
姨娘的院子里,倒是整天人来人往的,下人们毕恭毕敬。原来,姚谦已经以让李氏养病为由,由章姨娘暂理家事了。
以李氏争强好胜的性子,还不知怎么受煎熬呢!
姚安澜身子一直不太好,一生下来就大病小病不断,章姨娘急的上火,心疼得不行。
姚采澜一直想邀真正的大老板到锦绣庄看一下,无奈章姨娘却根本顾不上,一心扑在姚安澜身上。
看着那孩子瘦弱的样子,姚采澜也心疼的不得了,却也无计可使。
自己虽然知道不少科学的保健法子,比如喝牛女乃、多活动、膳食合理等等,却憋在肚子里不敢显摆。
万一喝了牛女乃过敏呢?万一多活动反而引起病来呢?万一加上点青菜或是鸡蛋闹了肚子呢?
后果太严重了。姚采澜也不能保证啊。人的身体真是奇妙的玩意儿,什么样的病都可能有。
姚采澜前世结婚很早却好几年怀不上孩子,亲自帮妹妹照顾过自家小外甥很长时间。
那孩子就是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动了好几次手术,几次挣扎在死亡线上,搞得全家人十分焦虑,那种关于生命及其脆弱的认知几乎就刻在了姚采澜骨子里面了。
姚安澜如果出了什么事儿,看章姨娘的架势,说不定就能跟着去了。
想想姚安澜小小的、弱弱的身子,姚采澜就觉得纠结,就是明知该做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奈和悲哀。
姚采澜也是不甘心,小心奕奕提了几次,结果想也不用想,马上就被章姨娘给否决了。
而姚府,章姨娘和李氏是彻底撕破了脸面。章姨娘看着病病歪歪的儿子,心里能不恨么,这都是那个恶妇害得啊!两人越发的水火不相容。
夏天到了,无遮无拦的春草堂里自然闷热的要命,而锦绣庄里,由于碧树参天,凉风阵阵,空气清新宜人,把姚采澜眼馋坏了。
姚采澜到江夫人那里软磨硬泡了好久,江夫人勉强同意姚采澜可以白天呆在锦绣庄,可是,晚上必须回家住。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幸亏晚上还算凉爽,要不畏寒怕热的姚采澜真有苦头吃了。
锦绣庄的东北角,专有一座小院,地方很安静,正适合居住。姚采澜带着水草大清早呢,趁着凉快就赶过去,直到傍晚才套车回府。就像朝九晚五上班一样,感觉相当不错。
白天在锦绣庄,凉爽时就在林中散散步,回了院子更是闲适,或是写两笔字,或是画几张衣裳样子,或是亲手做做自己的清爽的夏装,或是弹一会儿琴。小柳也会经常过来商量事情。日子过得快活似神仙。
如果小四身体健健康康的话,自己的生活就真的完满了!
夏日里,游园的人少了一些,却也没断了有生意上门,主要是少许几个闺阁好友凑在一起聚会、聊天之类。
在饭厅里又增加了些棋盘、牌桌、投壶等在室内可玩的东西,吃食里边也新增了不少冷饮、酥酪之类的甜品,还专门买了一个擅长音律的女子,可以在席间或是院子里弹弹琴、弄弄琵琶,吹吹笛,搞得气氛十分的雅致。
庄子上出的衣裳料子俱是不俗,价格也是不俗,连简简单单的一套月白棉布的中衣都要五分银子。每套衣裳,都在不显眼的衣角内侧,用暗线绣了个小小的篆体“锦”字。这个字是总领绣房的管事秋大嫂亲手所绣,是锦绣庄的独一无二的标识。
锦绣庄的衣裳已经被渐渐认可了。销量一直都是稳中有升。绣娘呢,原来的那十个辞掉了两个,一个是心思不正、爱挑三豁四,另一个偷工减料、中饱私囊,然后又托步嬷嬷买进了三个来。
而且,还开始逐渐根据每个人的特长进行不同的分工:一个管量体,一个管裁剪,三个管缝制,六个管刺绣。当然,忙完了分内事儿,也要互相帮忙,这些都由秋大嫂统一调度。每个绣娘每天做的事情都细细的记在账上,出了问题一查到人,月底总结时也好论功行赏。
小柳初时觉得这样细致的分工没有必要,可不久就显出好处来。不但做衣裳的速度提高了好大一块,质量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小柳暗暗咋舌,大小姐这是什么心思啊,太厉害了!只可惜,命实在不好,嫁了那么一个人,现在还独守空房……
一入了秋,锦绣庄的果子相继熟了,游园的人又多起来。姚采澜却不得不黯然搬离锦绣庄,重新回到江府。
江夫人见她自觉自动的回来了,嘴上不说,心里自是满意。最高兴的自然是江清秋,又可以不时的来找姚采澜玩了。
刘氏自是不自在的,但最难受的却不是她,而是青红和水月两人。
原来,姚采澜白天不在的两个多月,春草堂就成了她们俩的天堂。
两个人同病相怜,相见恨晚哪。互相倾诉自己的苦处,对姚采澜的怨恨有志一同,同仇敌忾。
青红也不在自己房里猫着了,水月也不老是缩在小小的后院了,两个人互称姐妹,拉着手在前院里晃荡,一边放松的说着话,仿佛她俩就是这春草堂的主人一般。
但是,姚采澜回来了,两个人只好又悲催的恢复了鼹鼠的生活。
时间很快,已是深秋。章姨娘派人来送信,青梅的好日子定下了,就在九月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