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山被问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吱吱呜呜的说不出来,他又没脸说自己弄错了,把妹妹当成了姐姐。谁叫那个姚府如此讨厌,只说“小姐、小姐”的,从来没听说有个“大小姐”!
最后支吾半天,甩出句狠话:“我就是不喜欢她!”
姚采澜一听这话,这还了得!?你说这个,还让不让我活,我以后怎么有脸面在这个家里立足?
红着眼就给二老跪下了,眼泪已经滚落下来:“媳妇自从进门,便竭尽全力孝顺公婆,友爱兄弟姐妹,自问没有逾距之处。夫君居然……这样说媳妇……还请父亲、母亲为媳妇做主……”
**山见她忽然泪盈于睫,哭得悲悲切切,不免有点傻眼。这一年来心里经常想起她横眉立目的跋扈样子,却不想她也是会哭的、会流眼泪的。
这这这,究竟谁怎么回事?
江清山心里忽然很迷惑,忽然有点反思,自己莫不是,真的做的太过了?
江老爷眼睛又瞪起来,拍着桌子高声骂道:“逆子!还不悔改!这样的好媳妇那里找去?还敢跟我胡说八道!给我上家法,打到他认错为止!”
旁边的婆子看着江夫人,见她微一点头,便下去很快取了把戒尺来。
姚采澜犹自抹着泪,却用余光好奇的看了看那把传说中的行刑专用器具,只是乌油油的一杆竹子样的,厚厚的,宽约两寸,看着沉甸甸的。
江老爷早就按捺不住,一下就窜过去接了戒尺,劈头盖脸照着江清山便打将起来。**山“疼”得抱着头大叫,却又不敢跑,只在原地跪着躲。
江夫人见他挨了几下子,两父子一个暴跳如雷、骂骂咧咧,另一个左闪右躲、叫声“凄惨”,看着实在不像话,便去拉江老爷,却被江老爷一把推开,撞在了江嬷嬷身上。
姚采澜一见这种情形,知道自己又该上场了,便上前几步拦下,跪在地下高声道:“父亲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江老爷怕打着自己这个娇滴滴的二媳妇,况且打了几下气小了些,心里又开始心疼起自己的儿子,便顺势丢了戒尺,瞪着眼睛、撅着胡子下了“处罚通知”:“把这孽子拘到春草堂去,禁他的足,一个月不能出来!”
其实,江老爷倒不是气她冷落媳妇,反正媳妇娶回来便跑不了了,主要还是心疼他不听自己安排,私自上了战场。幸亏囫囵着回来了,害得自己这两年都没好好睡过一觉。
恩,把他禁在屋里,让他好好收收心,还能增进增进小两口的感情,关键是,最好能给自己造出个孙子来才好呢!
这几年,大儿子那边没动静,小儿这边又这个样子。江老爷虽然不向江夫人那样整天挂在嘴上,其实心里急得冒火啊。
哎,真是祖宗保佑啊,让清山平安归来了,赶紧去给列祖列宗上柱香吧.
姚采澜一时愣住,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结果。禁足一个月?在春草堂?天呐,刚才实在不应该给他求情来着,再打狠点才好呢!
早有小厮扶着江清山一边哎呦哎呦叫唤着出去了,姚采澜赶紧示意水草,让她跟着去看着。这时江嬷嬷才把跪了好一会儿的姚采澜扶起来重新坐下。
江老爷顺了半天气,才温声对姚采澜说道:“老二家的,我知道你委屈。放心,我和你母亲肯定给你撑腰,管保这畜生不敢对你怎样!”
江夫人也抱歉的看着姚采澜:“采澜,我知道,是江家对不住你。放心,我一定还你个公道。”
姚采澜心里跟黄连似地,嘴里还是做通情达理状,一面擦着微红的眼睛,一面惭愧的道:“采澜倒没什么,只怕累到父亲母亲操心了。”
心里却暗自叫苦,你们要怎样给我讨回公道啊?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其实,我一点也不委屈,你们不用给我讨公道,真的!
江清山原本就累得不行,骑着马赶了好几天的路,又跪了半天,还结结实实的挨了几下子,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肩上、背上的伤倒没什么,对他而言早就被打习惯了,自己的躲闪也很有技巧,伤的并不重,自己哎呦哎呦叫几声,只不过是糊弄糊弄自家老爹而已。
就是累得慌。
因此回了院子,进了主屋,一看跟自己原来住着时的冷锅冷灶大不一样了,收拾的干净整齐,简单大方,屋里暖意融融的,一看心里就舒坦,更是困倦。
勉强让水草伺候着擦了手、脸,换了衣裳,一下就扑到床上去,那枕头软软的,闻着又好像有什么香味,煞是好闻,几乎是立刻,便闭上了眼睛。
青红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冒了出来,并且熟门熟路的拿了金疮药来,红着脸,抖着手往江清山肩上涂药,还没抹完,已经听到**山悠长的呼吸声,竟是睡过去了。
青红轻手轻脚的抹上药,把被子给掖好,看着天色还早着,又贴心的把帐子放下来。
水草双手抱臂,在一边冷冷的看着,倒也不好拦着她。二爷的伤总得上药不是?而且,人家也没被禁足不是?进屋来伺候也不能算是错。
这时,姚采澜才回来。正好看见江清山正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连突然冒出来的青红也没空理会,登时急了:“他他他,他怎么睡在这里?”
水草回头奇怪的望她。
青红正心虚着,幸亏姚采澜自顾自的闹情绪,好像没看见自己的样子。青红努力往水草背后藏,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姚采澜见水草奇怪的样子,才回过神来,无奈的一甩手,负气转身回到外间去,在外间转了一圈,就吩咐把外间多放两个炭盆,又让拿厚厚的褥子出来,垫在了罗汉榻上,又要了几个大大的靠枕,一个小一些的抱枕,这才把身上的褙子月兑了,自己一下爬到上去窝着,抱着个枕头看着屋顶,脸绷着,不知在盘算什么。
青红跑前跑后,异常殷勤的把外间的榻上收拾的极为舒适,希望能获得姚采澜的欢心,别把自己再踢回西厢房去坐“冷板凳”。
姚采澜倒是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却最终什么也没会说,竟是默许了。
青红激动的手只打哆嗦,心里十分感激二女乃女乃。二女乃女乃终究还是个厚道人啊,根本不是水月背后的说的那个刻薄样子嘛。
二爷回来了,春天还会远么?
不一会儿,春晖院特意送了食盒来给二爷加菜。姚采澜看了看,见有咸水鸭一碟,腌凤爪一碟,熏火腿一碟,咸鸭蛋一碟,料得是那**山爱吃的,看来,这次回来,他在这家里地位好像上升了不少,嘴角不禁撇了撇。
拿了筷子正想吃,便见水草还在眼巴巴的看着她。姚采澜奇道:“还不下去吃饭去!天冷凉的快!去吧。”
青红和水草对视一眼,青红用胳膊肘拐了水草一下,水草无奈,才期期艾艾的说:“二爷……”
姚采澜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呢。姚采澜咳了一声,才装模作样道:“二爷路上风尘仆仆,赶了好几天的路,还是让他好好歇歇吧。恩,等他醒了,再给他热热不迟。”
青红和水草闻言连连称是,道还是少夫人心疼二少爷。
姚采澜一听差点被呛到,不过心情忽然阴转晴,胃口大开,把桌上那几个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吃过饭,也不管外面天冷,把浑身装备整齐了,又领着水草照例在府里好生溜达了一大圈才算完。也是借着机会吐吐胸中异常复杂的憋闷之气。
特意比平常多逛了几盏茶的功夫,确实有点倦了,这才回院洗漱、泡脚、卸妆,完事儿姚采澜吩咐道:“这几天你们就都不用值夜了。”
水草就露出一副我明白的神色来,脸上挂了暧昧的笑。青红也讨好似的跟着笑。
姚采澜不禁膈应了,呸了他们一声,两人这才嬉笑着跑出去了。
姚采澜模了模自己发烫的脸,又呸了一声。这才转身进了里间,心里也有些害怕,蹑手蹑脚走到里间,小心的窥视,床上那人打着呼噜,侧着身子面朝里,睡得正香。
姚采澜在衣柜里取了被子,又拿了钥匙开了衣箱,拿出自己的册子来,到了外间,跪在榻上,咬着笔杆,把一天的事情草草记下来。又小心的到里间锁好了,这才回到外间榻上,本想照例做那两刻钟的瑜伽,又觉得心烦意乱,索性直接拉过被子躺下。
里面有个定时炸弹,姚采澜哪里睡得着啊,只翻来覆去。
她可没勇气搬到厢房去睡,自己在江府的日子还得过下去,不能触犯了江老爷和江夫人的底线。
可是,要怎么对待里面那人呢?
姚采澜很想跟他相敬如冰、两不干涉的,可是,要怎样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呢?
这个人浑身的毛病,她看着实在不喜。可是,两个人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自己就指着人家活着呢……
姚采澜胡思乱想了不知有多久,终于迷糊过去了。
却说江清山,睡到半夜便醒了,又渴又饿,迷糊着翻身却又压到了伤口,疼得哎呦一声,便喊了一声:“有人么?”
谁知叫了几声没人答应,**山一边骂着一边爬起来,心里恨道:“这些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真是欠教训!”
自己模到桌边一模茶壶,凉的,不禁提了声音骂道:“是谁值夜呢?还不快些给爷滚过来!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外间仍然悄然无声。**山忍着气亲自跑到外间去,张嘴欲再骂,一看榻上,就张着嘴傻在那儿了。
这不是自己那位小媳妇么?
此时,沉睡正酣。不时成亲那晚的横眉立目、咄咄逼人,不是白日里的悲悲切切、委委屈屈,乌黑的长发堆在枕上,衬着雪白白的一张俏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居然还挺好看的。
江清山便再也骂不出来了,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心虚,便转身忙忙的又是蹑手蹑脚的退回了里间,生怕吵醒她似的。
江清山一下坐在杌子上,脑子里还在轰轰的响着,不断的闪着刚才的画面。
忽然觉得嘴里更是发干,身上也是发热。忙把那冷茶倒了一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尤不解渴,又灌了一碗下去才好些。
也忘了肚子饿的事情,自己又茫茫然的爬回床上,却半天睡不着,反过来覆过去的,直到快天明,才迷迷糊糊的又睡去了。
心里还疑惑着,难道真的是军营呆三年,母猪变貂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