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庆说起来也是堂堂的一条汉子,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一看这样子,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直接叫醒了水草,领着满面通红的姑娘就去正房给江清山和姚采澜磕头,求娶水草。
姚采澜心里这个乐啊,这老牛终于吃上女敕草啦?
江庆见姚采澜不停的瞅他,臊的老脸都抬不起来,只硬着头皮在那里挨着。
江清山虽是一头雾水,却是连忙应允了。等他俩红着脸退出去,赶紧好奇的问姚采澜,姚采澜“一脸无辜”的一滩手:“这事儿我哪知道啊!”
江清山斜睨着她,呵了呵自己的两只手,作势上来呵她痒痒。姚采澜连忙笑着讨饶:“我说我说!”……
姚采澜可算是找了个事儿干,风风火火的便为两个人操办起来。
因为时间紧张,便先给他俩就近租了个小院子,然后是请媒人、合八字、换庚帖。又领着丫头们日夜赶工做活,好歹算是给水草整治了一份嫁妆。姚采澜还精心准备了两套头面首饰给水草压箱。
日子就定在了九月十八。江庆和水草身份所限,也不可能大操大办,不过是敲锣打鼓的热闹了一翻,相熟的请了几桌酒而已。
忙忙碌碌当中,日子过的极快,很快就到了放榜的日子。
江清山早就有自己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搞到了一份中举的名单。江清峰高中第十八名,至于那崔家生,则名落孙山。
姚采澜高兴之余,又替清秋觉得惋惜。旁边的江清山却摇头晃脑的酸了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也对。要是他真的高中了保不齐又会嫌弃清秋了,陈世美与秦香莲的故事在这时代可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仅以秀才之身,江家再多拉扯他一把,他反而会更加感激吧。
说起来,姚采澜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已经能感觉到胎动了,但姚采澜仍然慢条斯理的,并没有积极地进行什么胎教之类的东西。
实际上,自从怀了孕,姚采澜开始患得患失,心思挺重的。
自己虽然做梦都想生个孩子,可是,面临这么一个不够安全、不够平等的社会,自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到底对不对呢?自己会不会把他置于了危险之中呢?
一想到这儿,姚采澜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便赶紧刹住,不敢往深里头再想了。这个问题就是个死胡同,整不明白的。
水草成亲之后,两口子看着过的很不错,看她小脸红扑扑的样子,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姚采澜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水草自己却在家里呆不住了,跑来主动请缨,想把锦绣庄开起来。
姚采澜很是欣慰,见她急于出来做事的心情十分迫切,倒是不好泼了她的凉水。
姚采澜也不敢自己做判断,就去跟江清山商量。江清山想了想,觉得离赵将军的“谋逆案”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却并没听见什么别人被问罪的消息。再加上锦绣庄挂在水草的名下,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就替她拍了板。
不久,竹通那边就有信来,说是清秋和崔家正商量着订婚期,要赶在年前把事儿就给办了。
姚采澜又是替她高兴,又是担心,同时还得费神琢磨着开始准备给她添妆。
夜里翻来覆去想了半宿,还是决定亲手给她绣一件东西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那姑娘向来就不大爱什么金银首饰的,还是绣品最合适。
到了白天,姚采澜张罗着把库房里头黄杨木的大绣架搬了出来,摆在书房里,准备绣一架双面绣的屏风。
说起来,自从来到了平阳,杂七杂八的事太多,姚采澜除了兴致来了的时候亲手做了几件衣裳,那也是给锦绣庄做样子的,正正经经的坐下来刺绣却没有一次。
看着久违的绣架,姚采澜还是很感慨的。
画稿的事好说,库房里有一只箱子,是章姨娘送给她的,满满一箱子的花样子,有大有小,大的可以做八扇绣屏,小的做荷包,上面有花卉、有人物、有飞禽,还有山水、诗词。至于画稿的质量,那是没的说,最让姚采澜信任的,就是章姨娘的画技了。
至于姚采澜自己,照着画稿描上一描还是可以的,让她自己画的话,就毫无信心了。
箱子被擦拭一新抬了进来,姚采澜拿出抽屉里的黄铜钥匙,仔细的打开了盒盖。大幅的画稿并不多,姚采澜很快就找到了记忆中的一幅“雪梅图”,一大树红梅迎雪傲放,构图简单明快,布局繁简得当,疏密有致,却气势逼人,其中颇见章姨娘的性情风骨。
旁边题着诗人王冕的一首诗: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梅花是清秋的最爱,而这首诗则尽显梅花的品格高洁,不同流合污。清秋肯定会喜欢的。
底料也找了出来,是一匹微微发黄色的丝绡,薄如蝉翼,做双面刺绣再合适不过了。
姚采澜洗干净手,令小莲磨了墨,拿了一只最小号的狼毫准备开始描花样子。
她的肚子已经不小了,怀孕已近六个月了,倾时颇有点费力。小莲忙扶住了她,犹豫了一下才咬唇道,“女乃女乃这个样子如何还能描画。不如,让奴婢试一试如何?”
姚采澜本来打算的很好,等一整幅画稿铺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的过于简单了。双面绣最是费神费力,自己这样子的话还真是不好动手。
小莲的话倒是给了她启发。小莲的刺绣一向不错,姚采澜是早就知道的。这姑娘虽然并没有经由高人指点,不过是家传,但她确实天生巧手,从六岁起开始拿起绣针到现在也有六年了。
姚采澜当然见过她动针线,起落针飞快,收线松紧一致,绣面光滑匀净。
若论各种绣法的技巧,有章姨娘指点的姚采澜无疑是个中高手。再论调色、配色、布局,有着两辈子经验和眼光的姚采澜自然也是当仁不让。但是,小莲则仅凭自己的一点家传,就能到的如此水平,就不由人不赞叹了。
姚采澜知道,这个孩子若是有了适当的人指点,在刺绣上的成就是会很让人侧目的。
想到此,便搁了笔,示意她换一块料子先试上几笔。小莲依言行事,只描了几个花瓣出来。姚采澜仔细端量了一下,点点头,“不错,那你就先别管别的了,先把花样子描出来再说吧。”
等花样子描出来,已经过去了两天。姚采澜看了看画稿,恩,总体来说,比自己也不差什么。这才对侍立一旁的小莲赞许道,“你画的很好。光看我这身子,要在清秋成亲前绣完这架屏风是不可能了,还得靠你了。”
小莲闻弦音而知雅意,马上双膝跪地实打实的磕了一个头,再抬头时眼眶发红,甚至声音也抖了,“奴婢谢女乃女乃厚爱,能亲自教导奴婢。奴婢只怕自己笨手笨脚,不能达到女乃女乃所愿。奴婢只能尽我所能,一生一世服侍女乃女乃,以报答女乃女乃的大恩大德!”
自从小莲来了这半年,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真情流露。这姑娘是个闷性子,不爱说话,脸上的表情比较少。这次却是真激动了。
这个时候,一技在手那是活命的玩意,是轻易不肯传授与人的。小莲自是知道姚采澜这个恩情有多大,所以第一次敞开心扉,也是第一次明确的表示了对姚采澜的忠心。
姚采澜忙拉了她起来,心里面也很高兴。她能感觉到小莲话里边和眼睛里边的情意,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以前小莲也做的很好,但那纯粹是职责所在而已。有时那种从心底里不经意流露出的冷漠,让姚采澜感觉不太舒服。从现在开始,不一样了。
以真心换真心,这样的生活才有意思。
从此,小莲就在书房里头呆着了。姚采澜指点着她挑色、分线,给她示范双面绣的绣法,手把手的教她,小莲学的如痴如醉,甚至吃饭的时候也经常发呆走神。
刚开始的大半个月,姚采澜需要时时盯着她,再往后就渐渐放了心,小莲学的很快,一点就通。虽然绣的非常的慢,但是慢工出细活,绣出来的部分还是挺能入姚采澜的眼的,算是及格吧。
看二妮在一旁羡慕的看着,姚采澜一挑眉毛,“怎么,你也想学啊?”
二妮却吓得忙往后退,“可别啊。我可不是那块料!奴婢可有自知之明,光那根牛毛银针都看着眼晕,何况刺绣呢!奴婢就是,就是,羡慕小莲能得到女乃女乃青睐,亲自指点呢!”说罢郁闷的嘟起了嘴巴。
姚采澜笑了,她就喜欢二妮直来直去、直爽明快的性子。听她说话,就觉得心里敞亮,在阴郁的日子里也能让你的心里添上一抹明亮。
随着日子渐冷,北风吹了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寒。
虽然小莲进步很快,但时间还是有点赶。而且,小莲能绣题诗和树干,但让一个初学者绣那些落满莹莹白雪的灼灼红梅,也太为难了些。姚采澜只能亲自上阵,专门绣花瓣。
上午绣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姚采澜并没感觉出疲惫,便以这个速度持续了下来。
当然,这事是背着江清山的。那人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闹腾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反正,这么个工作量是对于一个孕妇来说活是完全安全的。可是,这番话你对着那人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索性就直接瞒了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