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正是初夏,姚采澜正在院子里的廊下坐着,身子也没个形状的靠在柱子上,用手托着腮,含笑看着石头满头大汗的在游廊里的栏杆上爬上爬下。
忽然小红急匆匆的进来禀报,姚府来人了。
姚采澜心里吃了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没有大事一般这么远是不会直接派人来的。传递信件有驿站呢,可用不着直接派人来啊。
果然,来人是青石。
这几年青石历练的越发沉稳了,看向姚采澜的目光很是复杂。
姚采澜紧张的看着他,把手攥的死紧,待青石匆匆行礼过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让姚采澜好悬没晕过去。
安澜没了。
姚采澜谁也管不上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整整哭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哭累了,眼泪也流干了。
尽管姚采澜早就担心这个,可是如今一语成谶,心里还是接受不了。
青石早被江庆安排下去歇息了。
下午,得到消息的水草就抱着她闺女赶了过来看她,好生的劝慰了她一番。姚采澜只是躺在床上发呆,掉眼泪。
晚上,好不容易等江清山回来,姚采澜才起了身,直接就跟他说,要回竹通一趟,看看家里的情况。
江清山一听就炸毛了,这都隔着一千多里呢,说回去就回去啊。
姚采澜一听他不愿意,心里又难过又委屈,就又哭开了。江清山赶紧软语安慰。可还是不行,你不答应我就哭。
最后江清山让她哭得没办法,知道拗不过妻子,也就点头同意了。
当天晚上姚采澜就吩咐人收拾行礼,连夜打好包裹,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于是这一晚,江府里的灯火点了一夜。
江清山本来不愿意姚采澜带着石头回去,但姚采澜舍不得孩子。再说了,石头也应该回去认祖归宗了,两年了,江老爷和江夫人一直想让石头回去看看来着。江老爷想孙子都想疯了。
姚采澜带了小莲和小红两个人,王小六赶车,江庆自然也跟着负责打点一切事务。
江清山还是不放心,又在自己手底下的兵里头精心挑选了十几个人高马大的给姚采澜保驾护航,这才闷闷不乐的把自己孩子老婆给送走。
在路上的时候,姚采澜这才有功夫把青石找来,仔细地问他安澜的具体情况。
原来,安澜这几年一直不太好,自打前年中了暑气之后就越发的不好了,十天里头倒是有七八天是躺在床上的。这两年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好药,这病一点也没见起色。这次终于没熬过去。
姚采澜想起印象中那个乖巧的令人心疼的苍白的小脸,忍不住又掉眼泪。石头见了,忙懂事的去给姚采澜擦眼泪,“娘不哭,娘不哭。娘你要乖啊!”一边又把自己心爱的九连环拿了出来,“娘你玩这个吧,不要哭了,这东西可好玩了!”
姚采澜被他童言童语一打岔,眼泪才收住了。
一路上很是顺利,石头好奇的掀开帘子问这问那的,什么路边开的什么花,种的什么,树木又叫什么名字,总之是各种问题层出不出,几个人疲于应对,旅途倒是一点也不寂寞。
姚采澜不太想说话,只倚在窗边看着小莲和小红合力对付石头,渐渐的,心头的那种疼痛才隐隐的淡了一些,对安澜的事才算是真正接受了。
安澜,你活着也是受罪,如今到了天国,应该会很幸福吧?
姚采澜看着变幻不定的天边的云彩,心里默默的祈祷。
马车走了五六天,在一个午后才进了竹通县城。青石自是先回了姚府报信。
不管姚采澜多着急,她也不能越过江家先去姚家。江老爷本来在衙门,可听了信也急匆匆的赶了回府,火急火燎的来看自己的金孙。
姚采澜到了江府领着儿子给二老好好的磕了头。石头别看平时调皮捣蛋,可这些规矩是在路上早就教好了的,这时磕头行礼很是又模有样,喜得江老爷胡子都要翘起来。
石头从地上刚一爬起来,江老爷就一把把石头抱在了怀里,笑眯眯的问道,“石头,想不想祖父?”
石头好奇的看着他一把的胡子,伸手一边模一边大声答道,“想!”江老爷一听这话眼泪好悬没飚出来,好歹强忍着压了下去,免得被下人们笑话。
江夫人也在一边擦眼泪。三年多没见了,几个人都是唏嘘不已。
江老爷从怀里模出一块紫红色发散着氤氲之气的玉佩来,拿给石头,“祖父和祖母送你这个,要不要?”
“要!谢谢祖父!谢谢祖母!”石头小嘴挺甜,哄得江老爷很是高兴。
江夫人本已经准备好了见面礼要送给石头,一看江老爷已经送了东西,知道自己准备的那些用不上了,脸色微微变了变。
姚采澜却什么也顾不上了,见石头玩的很好,就放心的把小莲留下,只带着小红辞别江夫人往姚府那边去。
那边有了丧事,带着孩子去是很不吉利的,江家是绝不会同意的。因此姚采澜直接连提也没提。
一路上姚采澜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心章姨娘怎么样了。想起章姨娘把安澜视若珍宝的样子,现在指不定如何撕心裂肺的难受呢。
到了姚府,姚采澜先去外书房给姚谦磕头行礼。
姚采澜发现,这三年姚谦老的挺厉害的,原先身体还微微发着福,即使遭遇贬官面色也没怎么受影响。可这两年因为儿女的事却实实在在的让他有点见老,耳边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人也懒懒的靠在了太师椅上,神情很是疲倦。
姚采澜虽然对姚谦没多少感情在,如今见了他这副样子也不禁鼻子酸了,不禁微微向前走近了几步。
姚谦却叹了口气,“不用多礼了,去内院看看你姨娘吧。她有些伤心过度了,我劝了她这么些日子也没见什么成效。”
姚采澜施了一礼就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