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木匠姓李,叫双喜,人真是不错,长的挺端正,性子和善,手又巧,光凭做木工活这个手艺,也饿不死二妮。二妮眼光果然不错。
因为李双喜只签了个三年的活契,姚采澜倒没有立场直接就给人指定婚事。
姚采澜便拜托江庆去找小木匠说话,那小木匠倒是没想到自己还有这艳遇,高兴的两眼只发蒙,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乐意,但是犹豫了半天,决定还得回去问问家里的爹娘答不答应。
没几天李双喜就垂头丧气的传来消息,家里不愿意,不愿意娶个卖身为奴的。
人可是分三教九流的,那奴婢便是那最下流的。虽然李双喜家里也是穷老百姓,可是,人家还是看不上这样的奴婢出身。这倒是也可以理解。
这下,倒是难住了姚采澜。姚采澜想了想,还是把二妮找来,跟她一一的说明现如今的形势。
“眼下你有两条路,要嘛,你继续在府里呆着,跟李木匠的事先放一放。当然,这一放吧,可能这亲事就能黄了。要嘛,你要是想出去的话,我可以还了你的卖身契,赎身银子我也可以给你免了,让你去嫁李木匠。”
二妮闻听此言,跪下郑重的给姚采澜磕了个头,“奴婢先谢过二女乃女乃为奴婢无端的操这些心。可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离开这里吧,奴婢确实想跟双喜过一辈子。离开这里,奴婢就辜负了二女乃女乃的再造之恩,奴婢也不舍的离开这里……”
姚采澜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你心里明白这些就好。也不用急着决定,回去先想想吧。”
姚采澜跟二妮说这些话,就是不想落下什么埋怨。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具体的路怎么走,还要靠自己做打算。姚采澜毫无越俎代庖的兴趣。
但是,二妮如果既想月兑籍,又想继续留在江府,享受江府显然是氛围比较宽松、待遇比较优厚的福利,那是不可能的。
姚采澜不是慈善家,买了奴婢就是用的,可不是请了这么些个祖宗供着的。
换句话说,如今这时代,人口市场上显然是买方市场,找个把既忠心又能干的奴仆并非难事。
她姚采澜对下人们一向宽仁,可是,最起码的底线还在。
再说了,如果她这样优待二妮的话,府里的其他下人又当如何呢?管理上最怕的就是不公平。哪里有不公,哪里就会有人心浮动。
人心如果不稳的话,往往就会有无数的是非生出来。
这两年府里一直安安稳稳,下人们无不尽心尽力,从来没有偷懒耍滑,更别提作奸犯科了。究其原因,除了人少好管理之外,跟姚采澜处事公允,样样有规矩可循有莫大的关系。
至于水草,那是一个特例。当时因为谋逆案的事,风声正紧,也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所以,凡事,还得按规矩来。
这就是姚采澜的态度。
整整一个正月,因为安排这些人婚配的事儿,倒是让孕中极度无聊的姚采澜很是得了不少的乐趣。
刚刚过了二月二,一家人正在炒豆子、炒玉米粒的功夫,江清山却被上司正式委派了一件差使,去剿灭双龙山的匪患。
呃,就是姚采澜第一次到平阳来时亲身经历过的、见识过的那伙人。
一听这消息,姚采澜不由得很是紧张。这些年安逸惯了,浑然忘了丈夫这个官职本就也是个刀头舌忝血的差使。
姚采澜拉着江清山在内室仔仔细细的问他到底带多少人去,那双龙山又有多少人,厉害不厉害,问的江清山都有点不耐烦。
看着妻子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和担忧的神情才勉强忍住没发火,没好气道,“你就别管了,好好待产便是。那双龙山不过百十人,我精心挑选上黑风营的一百兵士,再从周边县衙里头抽调捕快、衙役一百人,二百对一百,又怎么可能会输呢?!你可别把我给瞧扁了!我二百多正规军能败在他们一百乌合之众的手上?!”
坐下喝了口茶水,又烦躁的挠挠头,“你不该担心我,倒是该替双龙山的那些人担心才是。”
姚采澜一愣,疑惑的看着他。
“你不知道,双龙山那些人在民间倒是颇有些清誉,说他们专门劫富济贫,从来不打劫贫苦百姓。听得也让我犯难哪!那些人虽然出身草莽,倒是颇有几分侠气,想起来,比起我们军中那些道貌岸然、满肚子坏水、只顾自己搂钱、不管别人死活的蛀虫,实在强了许多!”
江清山很潇洒的挥挥衣袖,就走了。
临走又说了一句,“等着我回来再生啊!”
我了个去啊。
只留下姚采澜整天提心吊胆。虽然江清山说的那么笃定,可是刀剑无眼啊。
姚采澜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自己也觉得不像回事,就想了个办法,破天荒的在院里辟了一间佛堂。
她腆着大肚子亲自坐车到东郊那边香火旺盛的秀水庵请了一个观音菩萨来,每日里上香祈祷。
姚采澜是个完全对佛教一无所知的人,因为她给秀水庵一下子布施了十两银子,因此特别受到了庵主无色的特别召见。
姚采澜有点惴惴不安,这是她第一次接触有信仰的人,因此颇有点自惭形秽的意思。不过转念又想,因为十两银子而特别接见自己的无色看来也不像是得了多少道的,心里才放松了些。
那无色看着也是慈眉善目的,年极也不大,也就是四十来岁的样子。两人在茶室里,坐在蒲团之上聊了几句。
姚采澜倒是真心想请教她如何念经,于是无色给姚采澜拿了一本入门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又指导着姚采澜读了一遍,略略作了解释。
姚采澜也对答了几句,就被无色称赞为“有慧根,有大智慧,与我佛有缘”。夸得姚采澜只想快快离开秀水庵。
姚采澜拿着专门从庵里“请”的经书回了家,早晚念上几遍: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她本是不信这些的,但是姚采澜却已经找不到别的办法安慰自己惶惶不安的心。
意外的是,她虽然不是佛教徒,却从这深奥的经文种得到了支撑自己的力量。至少,惶惑的心终于安静了下来。